當涂天子墳與吳王孫休

神秘“天子墳”

3月以來，馬鞍山市當涂縣發現東吳大墓的消息在媒體上熱傳。早前有報道稱，從出土墓磚及其紋飾看，這是一座距今1700余年的東吳大墓，規模、規格均超過在該市發現的東吳大將朱然之墓；截至目前，該墓已出土一些帶有龍形紋飾的金器，如龍形金飾、龍戲金蟾金飾、龍首形銅飾等。人們由此推斷，這座墓極有可能是東吳第三位皇帝孫休之墓。一時間，消息不脛而走。近日，記者來到大墓現場，走訪相關專家和知情人，對這座神秘大墓及其有可能的墓主進行詳細了解。

孫策去世后，弟弟孫權接管了他的地盤。公元208年，他與蜀國劉備聯盟，在赤壁大敗曹操的魏軍，史稱赤壁之戰，青史留名。222年，曹操的兒子、魏文帝曹丕封孫權為吳王。229年，孫權稱帝。他一共在位24年，享年71歲，是三國歷史上享壽最長的皇帝。

公元241年，孫權年已花甲。此時，已被列為太子的孫登長子病世，年僅33歲。而在此之前，他的第二個兒子孫慮早已夭折。這樣，第三個兒子孫和被立為太子。孫和與弟弟、孫權的第四個兒子孫霸向來格格不入，勢不兩立。孫權在70歲時，深感身后這兩個兒子可能會鬧事，就干脆廢了三兒子孫和的太子身份，貶往地方；將第四個兒子孫霸賜死，讓最小的兒子孫亮做太子，而當時的孫亮，年僅9歲。第二年，孫權在祭祀時，突然半身不遂，他自感病勢難轉，便急忙召來大將軍諸葛恪，托孤后事。

252年夏，孫權去世，10歲的太子（幼子）孫亮繼位，但實際掌權的，是已當上了丞相的諸葛恪。諸葛恪是孫亮三哥——孫和的妻舅！讀者可以想象：這樣的丞相，追念曾是太子、現在已被貶往地方為王的妹婿孫和，應該不算是意外的事。

孫亮從10歲開始當皇帝，在位前后6年。事實上，離位之前，他已經被架空。那是吳太平三年（258年）九月二十六日，同是皇族、比孫亮晚一輩的孫綝發動政變，將年僅17歲的“皇叔”罷黜，打發他繼續回會稽郡（今浙江紹興）當會稽王；迎立孫亮的哥哥、孫權的第六個兒子、孫綝同樣呼“皇叔”的孫休回來當皇帝。

永安三年（260年）春，有人謠傳被貶往地方的孫亮要回南京繼續做皇帝。孫休聞言，將這個小弟再一次貶官，由“王”降為“侯”，并將他安排到新的封地。在被送往新封地的途中，孫亮死了。怎么死的？后世有人稱他是自殺，有人稱被鳩殺（毒死），至今沒有定論。有一個值得后人思考的問題是，孫亮去世后，護送他去新封地的所有人均被殺害，從而讓親見孫亮去世的所有證人全部消失，孫亮的死亡原因也就成了永遠的懸案。

被孫綝迎立為皇帝的孫休，就是目前被推測為天子墳墓主的人。他被迎立為皇帝之前，曾被封瑯琊王。自己沒費吹灰之力便被迎立去當皇帝，這使他感到頗為疑惑，總覺得這不大可能，孫家哪有這樣的“美事”！

孫休三讓，孫綝等百官三請，孫休終于登上皇帝的寶座，成為吳國歷史上的第三位皇帝。

愛文好學的吳景帝

天子墳位于當涂縣縣城東約12公里，此地現名姑孰鎮龍華行政村洞陽自然村。說是自然村，其實早已沒有一點兒農村的景象。遠遠近近，全是工廠企業，因此又叫“姑孰工業園”。天子墳的具體位置，就坐落在該工業園的一家保溫材料廠里面。該廠相關人員告訴記者，在建這個廠時，根本就不知道這里有“天子墳”。

在該廠東北角，有一個四周被圍墻封得嚴嚴實實的“小院子”，占地約300平方米。這個小院子是臨時圍建的，是現在天子墳考古發掘現場。小院子有一扇唯一進出的小門，門上掛著告示牌，牌上寫著“考古工地，嚴禁擅入。文物保護，人人有責”。“天子墳”是明顯高于周邊地區的“大土丘”，高約四五米。有十來名男女在相關人員的指點下，正從里面挑運封土，他們是來自附近的農民。一位男工告訴記者，已經挖到墓室了，現在正清運堆土。據主持考古的相關負責人透露，大墓有被盜挖的痕跡，但墓的主體結構保存尚好；發掘工作仍在進行。前期發掘的相關情況，已經有媒體披露，未見墓主身份標志性文物，因此，有關墓主身份的結論以及讀者關注的很多問題，目前尚不能作確切回答，只是文獻記載中提到“洞陽”有吳景帝陵，此洞陽是不是彼洞陽？墓主到底是誰？估計到7月份整個發掘工作結束后才有說法。

在洞陽村，記者見到今年67歲的村民宋世國。他介紹說：“聽老一輩說，這里‘上有天子墳，下有娘娘廟’。沒有建工業園之前，這里西北面是圍屏山，東面是橫山，兩山之間，有這一個天子墳，都說風水好。天子墳就在這個大土丘里，葬了古代皇帝；娘娘廟在哪里？我們一直不知道。上輩的說法是真是假？千百年來，沒有人對這樣的問題不感興趣，因此就會有人鋌而走險去盜挖。我們從小就聽老人們說，在清朝，這里發洪災，大水沖了天子墳，有人趁機盜挖，因為是皇帝墓，官府就制止了。‘文革’時期，又有人打天子墳的主意，這是我們親眼所見的：天子墳附近，盜洞每隔頭十米遠就有一個，一個挨一個。對于形跡可疑的人，只要被村民發現，村民就主動制止，政府也出面管理。天子墳之所以能保存到今天，與當地政府及村民的良好保護意識是分不開的。老人們還說，天子墳一帶過去很有排場，石人石馬，列隊整齊，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這些東西都沒有了。像我這樣年紀的，從來沒見過。”

在當涂縣東部洞陽流傳的有關天子墳的說法，確實有一定的文獻依據。目前能見到的、最早的有關天子墳的記載，出現在明朝纂修的《太平府志》，稱吳景帝陵在“縣東，名洞陽”。這一方位及地名的記載，與現在的天子墳最為接近。不知何故，后來的府縣地方志對吳景帝陵的記載，似乎越來越模糊，或稱“舊志載在洞陽”；或稱“疑為孫休墓”，但都稱“無遺物可憑”“地無考”。從歷史上看，這個曾被載入史冊的“洞陽”，如今已經“淪落”為一個自然村的村名，如果修志人不深入鄉野考證，是很難發現這個“生產小隊”的名稱的。1988年，天子墳被馬鞍山市列入市級文物保護單位。這個“市保”碑，至今仍豎立在發掘現場。

現在為什么要來挖掘這個“市保”文物呢？據悉，姑孰鎮距離江蘇及馬鞍山市區都很近，近年來，當地政府在這里規劃建設工業園，要進行開發。考慮到發展地方經濟與文物保護的矛盾，當地相關部門向國家文物局作了及時匯報，安徽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會同馬鞍山市及當涂縣相關部門，于2015年11月開始對保護區進行搶救性發掘。

孫休：非長非幼的繼位者

上文說到的吳景帝，是三國東吳的第三位皇帝、吳國開國皇帝孫權的第六個兒子孫休。孫權一共七個兒子，從長到幼分別是：孫登、孫慮、孫和、孫霸、孫奮、孫休、孫亮。孫權的父親孫堅（155~191年），是中國歷史上著名的軍事家孫武的后裔，史書記載稱其“容貌不凡，性闊達，好奇節”，是東漢王朝末年的干將之一，曾參與討伐黃巾軍及董卓等重大戰役，因戰陣亡。他有四個兒子：孫策、孫權、孫翊、孫匡。長子孫策（175~200年）在一次狩獵中被人行刺，傷后不久死亡。次子孫權（182~252年）早年一直與母親吳氏居住、活動在安徽的壽縣、廬江一帶。史書記載其“生有異相，目有精光，方頤大口，形貌奇偉”。

孫休即吳景帝，在位6年，去世時31歲。短暫的皇帝生涯中，他愛文好學，嘉惠百姓，在歷史上留下的聲譽不錯。

孫休對讀書十分重視，身體力行，常年手不釋卷。他有一個非常的愛好，就是打獵。每年的春夏之交，他都會丟下手中所有的事情去遠郊狩獵。只有在這個時候，他才會放下手中的書本。他認為，純民俗敦教化，對于一國之興非常重要，有點“以教治國”的意思。

他不僅從風氣上大力倡導，還從制度上予以保障。在他統治時期，吳國創建了國學（相當于國立大學），建立了太學博士制度，設立五經博士，其中大名鼎鼎的韋昭，是首任博士祭酒，即五經博士中地位最高的。這些在國學任教的博士，都能得到優厚的待遇和俸祿。國學里招收各級官府吏員的優秀子弟，重點培養，以期國用。

孫休為人大度，有不計前嫌的廣闊胸襟。18歲時，他被封為瑯琊王，王府設在丹陽郡。丹陽郡太守李衡對這位皇家子弟的到來并不歡迎，而且屢屢刁難騷擾，弄得孫休很不安。在這種情況下，孫休沒有利用自己的皇族身份威凌李衡，而是采取謙讓的方式，退避三舍，將王府搬遷到浙江紹興。

讓李衡太守沒有想到的是，這位瑯琊王后來居然當上了皇帝。對此，李衡由當時的兇狠轉而變得害怕起來。他擔心這位新皇帝會對自己打擊報復，便主動投案認錯，想以被貶官來換得自己后半世的平安。

可孫休的處理，再次出乎李衡的意料。這位對瑯琊王曾頤指氣使的太守，居然被提拔為遠威將軍！孫休還特意安排他回原籍，讓他徹底打消心中的疑慮。

當然，孫休的寬以待人并不是無原則的退讓，相反，當他遇到大事時，卻敢斷敢為。他的叔叔孫綝因發動政變而迎立他當了皇帝，孫綝本人也由此當上了丞相，強勢專權，很多事情都越俎代庖，這讓孫休感到很不安。他想，孫綝既然能發動政變趕走孫亮，為什么就不能再發動一次政變來攆走自己呢？為此，他對孫綝一方面繼續籠絡有加；另一方面暗設誘計，安排親信將孫綝在宮殿上抓獲，當天處決，并株連孫綝的兄弟，一律殺害，斬草除根，顯示出極端的冷酷和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