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警惕一些審批事項換個‘馬甲’，由政府職能轉到與政府關聯的‘紅頂中介’，要徹查‘紅頂中介’代替行政收費等現象。”

在簡政放權的過程中，與政府或行政權力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紅頂中介”是一大頑疾，也是重點治理對象。李克強總理多次“放狠話”，要求堅決治理“紅頂中介”，2017年元旦后的第一次國務院常務會議再次聚焦這一問題。

究竟哪些單位是“紅頂中介”？這些年治理進展如何？

隨著中央巡視整改情況公布，一些“紅頂中介”的單位名字也浮出水面。

2013年至今，中央巡視組已經進行了12輪巡視。新京報記者梳理發現，截至目前，至少有7個國務院的部門因“紅頂中介”問題被點名通報。

何為“紅頂中介”

總理曾痛斥其“戴著政府的帽子，拿著市場的鞭子，收著企業的票子”

“我去一些地方考察時看到，政務大廳里面的收費都取消了，但大廳隔一條馬路就是一家咨詢服務的中介公司，里面還坐著幾個‘大蓋帽’，要辦事的民眾，都要來這里先走一趟，這不是‘暗度陳倉’嗎？！”2014年11月15日召開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直言痛批“紅頂中介”。李克強指出，要嚴防以“紅頂中介”替代行政收費的現象。

“有些中介機構戴著政府的帽子，拿著市場的鞭子，收著企業的票子！”2015年4月21日舉行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國務院總理李克強再次斥責“紅頂中介”亂象。

據新京報記者不完全梳理，自2014年至今，李克強總理至少有8次在各種會議上，強調治理“紅頂中介”問題。

何為“紅頂中介”？

“紅頂子”一般是老百姓用來借指高官，“紅頂中介”，顧名思義，這個中介與政府或官員有某種關聯。

國家行政學院教授許正中此前曾表示，“紅頂中介”包括幾類：一類是指由政府轉型過來具有審批權的組織，過去是政府部門，后來變成了協會；一類是捆綁在政府主管部門的協會，主管部門有一部分職能隱藏或者直接委派給這類協會；還有一類機構，政府主管部門領導退休后，在里面任職。

“中介組織本應該是社會團體，但一些中介組織脫胎于政府部門，甚至領導是政府部門的退休人員，二者關系緊密。”北京大學廉政建設研究中心副主任莊德水說。

莊德水認為，“紅頂中介”是我國特定權力體系下延伸出來的一種腐敗方式。“中介組織利用權力政策優勢，從政府部門獲得權力尋租的資源，甚至充當掮客，幫助行賄者疏通關系，沒有找準中介的定位。而政府過度參與市場活動，也為這些組織參與腐敗提供了機會。”

哪些部門有“紅頂中介”

中央巡視后，安監總局、環保部、農業部等多部門被通報

今年4月20日，國家安監總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付建華接受中紀委網站訪談，介紹了該部門“紅頂中介”整治情況，其中有“紅頂中介”10多個。

付建華介紹，中央巡視組指出，安監總局下屬一些協會學會“戴市場帽子、借政府牌子、收企業票子、供官員位子”，充當“紅頂中介”、“二政府”，主要存在著亂評比收費、亂干政擾民、亂占行政資源、亂進人分錢等4個方面的問題。其中，煤炭工業協會、安全生產協會、職業健康協會、廣西煤礦安全技術協會、中國索道協會等被點名通報。

十八大以來，隨著反腐敗工作不斷推進，“紅頂中介”也成為整治重點。

依據中紀委網站公布的巡視整改通報，新京報記者梳理發現，在中央巡視組已經開展的12輪巡視中，至少有7個國務院的部門存在“紅頂中介”問題。

比如環保部，2015年2月9日被中央巡視組指出，環評技術服務市場“紅頂中介”現象突出，容易產生利益沖突和不當利益輸送。

同年10月，中央巡視組向交通運輸部反饋專項巡視情況時指出，“一些單位政企不分、政事不分、事企不分，層層經商辦實體，為小團體謀利”。

中央巡視組還指出，有的社團組織依托行政權力充當“紅頂中介”，開展市場推廣、評審或培訓等工作，違規收取巨額費用，獲取壟斷收入，擾亂市場秩序，滋生腐敗問題。

到了2016年，又有國務院所屬部門被“點名”。

2016年5月31日，中央巡視組向農業部反饋巡視意見指出，農業部行政審批領域“紅頂中介”、迂回型權錢交易等權力尋租問題突出。通報稱，農業部“一些協會、學會從事行政審批中介服務，有的領導干部在協會、學會兼職取酬，有的領導干部與關聯企業老板勾肩搭背、謀取私利等”。

同年10月14日，安監總局被中央巡視組指出，協會學會充當“紅頂中介”和“二政府”，“靠機關吃企業”問題突出。

除了中央巡視，第三方的評估也發現了“紅頂中介”的存在。

2015年9月16日，國務院常務會議聽取了政策措施落實第三方評估匯報，報告指出“某些中介機構、行業協會亂收費現象仍然嚴重”。

“某省一家口腔醫院反映，牙片機每年必須在指定機構進行檢測才能通過年檢，售價6000元的設備每年檢測費就要5000元。”

還有某省一個7000萬元的項目，企業支付給指定的“紅頂中介”費用竟高達300萬元。

這份報告同樣反映了環評市場的問題：環評師的“掛證”年收入有的高達十幾萬元，“蓋章費”則達8萬元。

據審計署2014年6月公布報告顯示：13個中央部門主管的35個社會組織和61個所屬事業單位，依托行政資源不當謀利，違規獲利共計29.75億元。更有中華醫學會，在2012年至2013年召開的160個學術會議中，收取醫藥企業贊助8.2億元。

如何治理“紅頂中介”

核心思路就是“脫鉤”，行政機關與其主辦、主管、掛靠的協會商會“脫鉤”

“加快摘掉中介機構的“紅頂”，與行政審批部門徹底脫鉤，斬斷利益鏈條。”2015年5月12日，李克強總理在全國推進簡政放權放管結合職能轉變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上說。

在今年1月4日的國務院常務會議上，李克強總理再次強調，“許多收費的中介服務是和行政機關暗中連在一起的。企業不經過這些中介服務，就別想拿到必要的行政審批和行政許可。這就給企業造成了直接的負擔，必須進一步加大清理力度”。

如何治理蠶食改革紅利的“紅頂中介”，摘掉它們頭上的“紅頂子”？一個核心思路，就是“脫鉤”。

環保部的“脫鉤”工作開始得較早。在中央巡視組指出環評技術服務市場“紅頂中介”現象突出后，環保部于2015年3月公布了《全國環保系統環評機構脫鉤工作方案》，將全國環保系統環評機構分三批，在2016年年底前全部脫鉤或退出建設項目環評技術服務市場。

2015年4月，國務院減輕企業負擔部際聯席會議辦公室要求，進一步清理規范涉企收費，重點治理各種“紅頂中介”收費。并赴各地調查，要求對發現個別單位存在的違規收費問題進行整改。

2015年7月，中辦、國辦印發《行業協會商會與行政機關脫鉤總體方案》。該《方案》明確，各級行政機關，以及其他依照和參照公務員法管理的單位，與其主辦、主管、聯系、掛靠的行業協會商會，都要“脫鉤”。

記者注意到，這次“脫鉤”不是單一的，屬于全方位，涉及機構、職能、資產財務、人員管理、黨建、外事等各個層面。

2016年10月，國家安監總局公布了巡視整改結果，詳細介紹了“紅頂中介”、“二政府”的整改措施。比如，撤下總局辦公樓前懸掛的協會牌子、騰退協會所占辦公用房、與協會脫鉤。

針對巡視反饋的問題，交通運輸部也印發了《交通運輸部部管行業協會脫鉤工作實施方案》，實現部與部管行業協會在機構、職能、資產財務、人員、黨建等五個方面的脫鉤，并對該部7項中介服務和8項技術性服務逐項提出清理規范意見。

質檢總局對不規范委托和授權事項進行清理，正式發文收回或取消企事業單位、行業協會承擔的事項5項。

今年5月19日，民政部發布消息，清理規范152家已脫鉤行業協會商會涉企收費，通過自查自清等階段，8月底前統一公示。再次明確，10類違法違規收費行為，一律取消。

“紅頂中介”曝光臺

國家安監總局

問題：所屬協會學會“靠機關吃企業”

整治突出行政色彩、充當“二政府”問題，撤下中國煤炭工業協會、中國安全生產協會、中國職業健康協會在總局辦公樓前懸掛的牌子；存在此類問題的4個直屬單位也撤下了懸掛在其辦公樓前的協會牌子。

整治充當“紅頂中介”“靠機關吃企業”問題，查處了廣西煤礦安全技術協會到煤礦現場核查收錢的問題；中國索道協會安全生產標準化評審收費問題。

中國煤炭工業協會代管協會、中國安全生產協會、中國煤炭工業安全科學技術學會、中國煤礦塵肺病防治基金會、中國索道協會、中國化學品安全協會、中國煙花爆竹協會、中國監察學會煤炭分會使用的總局辦公用房，清理騰退過渡期為2017年底。

進展：中國煙花爆竹協會已脫鉤；中國索道協會脫鉤實施方案已經總局黨組會議通過，2017年8月前完成；中國化學品協會的脫鉤正在推進。

環保部

問題：環評技術服務市場“紅頂中介”現象突出

進展：全國環保系統所屬環評機構2016年底前與環保部門完全脫鉤，其中環保部部屬單位全資或參股的8家環評機構2015年底前率先脫鉤，從根本上解決環評權力尋租問題。

農業部

問題：行政審批領域“紅頂中介”、迂回型權錢交易等權力尋租

進展：干部違規在部下屬協會學會兼職取酬問題自查，給予2人紀律處分，對3人誡勉談話，對1名人提醒談話。

交通運輸部

問題：“有的社團組織依托行政權力充當‘紅頂中介’”

進展：(1)實現部與部管行業協會在機構、職能、資產財務、人員、黨建等五個方面的脫鉤。(2)對部所屬的7項中介服務和8項技術性服務逐項提出清理規范意見。其中，中介服務保留1項，取消4項，調整為技術性服務2項。

住房和城鄉建設部

問題：“大政府不作為、二政府亂作為”

進展：(1)收回部機關委托協會學會承擔的行政審批審查工作，由部機關統一承擔。(2)針對一些直屬單位和學會協會自設項目申報、評定、標準制定，以及依附于此的評優評獎、辦班收費等開展整治。清理取消132個自設評比表彰項目。(3)全面清理規范行政審批中介服務，堅決整治“紅頂中介”。

質檢總局

問題：“企事業單位、行業協會學會管理不規范”

進展：(1)正式發文收回或取消企事業單位、行業協會承擔的事項5項。(2)加快推進行業學會、協會試點單位與總局機關的脫鉤工作，目前已脫鉤5個。

國家知識產權局

問題：“靠專利吃專利”

進展：(1)對任職回避制度缺失問題的整改。(2)對領導干部借專利課題領取報酬問題的整改。

信息來源：中央巡視整改情況通報

新京報記者 沙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