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末墩兒是老北京人年夜飯上的首席，雖然這只是一道涼菜。

我不會做芥末墩兒。但因為父母親都做得一手好菜，每年的年夜飯上，這道菜都不會爽約。

和北京的豆汁兒相似，芥末墩兒也是外地人最難接受的老北京的傳統食物之一。可對于我們這些從來沒有離開過北京的人來說，總以為這才是北京年夜飯上不能缺少的味兒。

我的爺爺是一名老中醫。他在世時對芥末墩兒的喜愛可謂是到了極致。從記事兒時開始，年夜飯上爺爺總要講講芥末墩兒的藥用和食用價值，雖然家里人對他講述的知識早已經熟知，但聽他講述仿佛也是年夜飯的程序一樣，我們都會恭敬地聽他講完，才敢動筷子。

如同中醫診病要講究望聞問切的程序一樣，爺爺講述芥末墩兒的食用價值也一貫會從芥末的藥用價值說起——芥末有開胃、解毒的功效，可用于治療食欲不振和腹脹，尤其是在年節大魚大肉成為飲食常態時，芥末墩兒就實在當屬爽口解膩的佳品。從中醫的角度講，芥末還用于治療關節炎癥，冬季關節酸痛時，敷點芥末可見奇效……

當然，講述芥末墩兒的食用價值，不能落下大白菜這一主要食材。

“民間常有‘魚生火，肉生痰，白菜豆腐保平安’的說法，其實講的就是白菜的藥用價值。中醫認為，性寒味甘的白菜有養胃生津、清熱解毒的功效，可以改善陰虛火旺的體制，可以疏通腸胃促進新陳代謝，還可以滋陰潤燥、養顏護膚，是人人都宜食用的佳蔬。”這也是爺爺多年來一直重復的話。

雖然爺爺講述的醫理我都明白，但是并沒有去認真考證過。我和我的孩子們喜歡芥末墩兒，大都是因為這道菜吃起來脆甜爽口，尤其是在芥末那鉆鼻的香辣味兒的刺激之后，突然會有一股涼涼、香香的感覺涌出來，如同人生重壓之下突然得到釋放一樣，那種感覺簡直妙不可言。

或許正是因為缺乏對中醫醫理的熱愛，我沒有按照爺爺的愿望成為一名中醫師，而是在深受家族影響的環境下，成為了一名西醫醫師。這和電子產品在我這一輩普及有關。當年看見爺爺診治的病人，三兩年之后還要來復診，而電視中西醫可能只需要一次手術就可以完全治愈患者，這勾起來我對新興醫學的崇拜。甚至于有一段時間，我以為西醫會替代中醫，所以高考填報志愿之時，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臨床醫學。

但實際上，就如同芥末墩兒這道菜一樣，芥末和白菜是相輔相成的，它們一起搭配，再加上糖、鹽等調料的調制，才成為人們味覺的首席一樣，中醫和西醫雖然秉承不同的理論體系，但也是相輔相成的。

只是，很遺憾，雖然終于明白了這些道理，但限于工作性質的忙碌，我在西醫臨床應用的方向越走越遠，爺爺所傳授的那些中醫醫理也大都沒有被我融會貫通到現在的事業中。唯獨關于芥末墩兒這道菜藥食同源的醫理，我銘記在心，并年年在年夜飯上講述給我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