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芳 受訪者供圖

“我們剛接手，嘩啦轉來一大批人。人躺在什么地方的都有。我們忙著一個床一個床地插管，那一晚上，凈插管了！”回憶起2月8、9日剛馳援武漢同濟醫院中法新區的第一個夜晚，即便身經百戰的汪芳教授仍心有余悸。

“每個病友都熟悉我的聲音”

汪芳是北京醫院心血管內科副主任，北京協和醫學院的教授、博導，北京醫院援鄂抗疫國家醫療隊第二批隊員。

3月4日，是汪芳援鄂第26天。患者陸續在出院。連續好幾天都是床等人。

“大家好啊，今天感覺怎么樣？”一進病房，汪芳習慣性地跟大家打個招呼。

34床的患者“撲棱”一下坐了起來，一把搭住汪芳的胳膊：“真是汪主任啊！你們戴著面罩我總怕認錯。”

患者一激動，血壓瞬間升高了。汪芳一見連忙安撫：“躺下，躺下，慢慢說。”

36床患者也跟著站了起來：“汪主任，你終于來看我們啦，怎么感覺好幾天沒見著你了。”

“昨天晚上汪主任剛來過，”35床患者說，“她來的時候你去做CT了。后來他們大夫忙了一宿，都在危重房間搶救沒出來。”

汪芳對這三個挨一起的患者印象深刻。剛入院時，她們已是危重癥，而今即將病愈出院，人明顯活泛了，相互之間開開玩笑、逗逗悶子。

34床患者兩個多月前從襄陽來到武漢同濟醫院，進行腰椎間盤滑脫手術。手術雖然非常成功，卻趕上了疫情暴發，自己被確診，女兒也因此被隔離。2月9日，她住進同濟醫院中法病區時，覺得自己很倒霉。

對此，汪芳看在眼里，記在心上，隨即囑咐護士們對她多關心一些，自己查房時，也會多跟她聊聊天，鼓勵她。

“2月29日晚上，我們護士長李磊穿著厚重的防護服，蹲在地上幫她洗腳，讓她很感動。”汪芳說，“我們負責的病區有48張床。在病區，我們都穿著防護服，戴著面罩，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樣子。但是，每個病人都熟悉我的聲音。”汪芳說。 “35床患者一頭華發，很有氣質。原來，她曾是某婦幼保健院的院長，不愧是學醫的，特別愿意跟我們交流，積極樂觀，心態很好，康復也就特別快。”

在同濟醫院中法病區重癥隔離病房的汪芳。 受訪者供圖

“45床的表現讓我最驚訝”

“45床，今天居然開口說話了！”

北京醫院醫療隊的醫護人員奔走相告。在同濟中法病區，這可是一個“大新聞”。

原來，2月29日晚上，44床病情急劇惡化，汪芳與其他多位專家一起在搶救。正在緊張搶救時，隔壁傳來一聲：“上藥啊，上藥啊！”臨近的45床患者竟然“指揮”起來。

汪芳回憶說：“可能是大家奮力搶救的氣氛，感動了老爺子。他肯開口說話，對我們醫護人員真是莫大的欣慰。”

讓她印象最深的也是45床。2月9日收進來的第一批患者中，就數這位81歲老爺子病情最重。45床在病房最里側，他歪著躺，背朝外。無論是汪主任還是護士們，查房問病情時，他的臉始終沖著墻，一聲不吭。

汪芳拿起他的CT片一看，倒吸一口涼氣，“這肺部影像一塌糊涂啊！太嚴重了！”據汪芳介紹，經過多學科會診后，45床老爺子用上了抗白介素-6，效果不錯。

護士們還反映，45床患者生活上不能自理。“對他的護理量，應該是我們病區最大的。真是隔一段時間，就要換尿不濕。”汪芳介紹說，“尿不濕也不夠了，他女兒說買不到。護士們就把她們的尿不濕全部捐出來，給了老爺子。”

但，老爺子依舊眉頭緊鎖。直到有一天來了一個陌生電話，才讓汪芳找到癥結。在回清潔區休息時，汪芳發現一個顯示為武漢的陌生電話打了好幾次。電話接通后，才知道對方是45床患者的女兒。對方解釋說，老爺子覺得自己被家人嫌棄了，“老爺子認為，全家像送瘟神一樣送他到醫院。其實是他誤會了。”

在查房時，汪芳特地給45床老爺子說：“您閨女來電話了，特別關心您的病情。因為病房不讓帶手機，她只能給我打電話。”一來二去，汪芳成了父女二人的“傳聲筒”。

“老爺子是食道癌，進食困難，我們護士把自己的牛奶都讓給了他。”汪芳說，“他心里明鏡似的，都記著大家對他的好，也不再愁眉苦臉了。現在我查房的時候，一聽到我的聲音，他就轉過身來跟我搖搖手打招呼。”

“武漢的春天來了，一起加油”

汪芳不僅是心內科專家，而且還是一名人氣很高的科普專家。55歲的她，戰斗在一線，與一批小幾十歲的95后們戰斗在重癥隔離病區，去值大夜班、小夜班。年資最高的她，穿著厚厚防護服，一進病區就是長達數小時不吃不喝。能抗住這么長時間的鏖戰，飽受大夜班、小夜班“黑白顛倒”輪換之苦，汪芳說，幸虧得益于她常年鍛煉、跑馬拉松打下的身體底子。

3月3日早上，汪芳在漢口江灘公園慢跑了10公里。但這一次跑步，她總是心神不定的。

原來，前一晚有個患者病情急轉直下。“他當初入院時，我就發現他的心臟功能不好。”交班后，她還通過醫院微信群來關注該患者的搶救。直到11點多，患者病情穩定的消息傳來，汪芳的心才稍微踏實下來。

“平常與患者們聊天，讓我對武漢的患者群體有了初步的了解。我真心建議他們愈后要重視日常鍛煉，必須重視健康管理。新冠肺炎病毒很厲害、很狡猾，患者必須有強大的免疫力和樂觀的心態以及積極配合治療的態度。”汪芳說，“路邊的花都開了，武漢的春天來了。我們一起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