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金龍自述

2013年11月底的那天，張鵬的妻子正在出攤，她看見趙金龍出了小區(qū)，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

在這之前幾天，梁子已經(jīng)不大能看懂趙金龍發(fā)來的短信，說什么自己是“真龍?zhí)熳印保际切┳屓速M解的話。

趙金龍的母親再見到兒子，已經(jīng)是在電視上，穿著橘黃色的“號服”。那天離開營盤小區(qū)后，趙金龍去往了5、6公里外的一處ATM機，他想搶劫一對正在存錢的父子，把刀背架在別人的脖子上，最后反被父子摁在了墻上。

事發(fā)后，趙金龍幾次接受了電視采訪，他戲謔地說著自己失敗的搶劫經(jīng)歷，而搶錢的目的就是為了購買讓他癡迷的“大力”藥水。

趙金龍還說起了自己的家庭和朋友，他用動畫片《圣斗士星矢》里的臺詞，形容生活中的變故。趙金龍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說到興起時會蹺起二郎腿，甚至想找旁邊的民警要根煙抽。

幾段視頻在網(wǎng)絡(luò)上不斷傳播，有著成百上千萬的點擊。趙金龍“蠢賊”的形象成了所有人的笑料，“大力哥”的稱號也不脛而走。

看這些采訪視頻的時候，趙金龍的母親又好氣又好笑。旁邊的小孫女問，這是爸爸么，她趕緊否認。

無論梁子還是母親，都不確定趙金龍開始服用“大力”藥水的準確時間，只知道他應(yīng)該是因為父母及自己離婚等家庭變故，才沾染上了這個毛病。有專家解釋說， “大力”，實際是一種止咳藥水，主要成分是磷酸可待因、鹽酸麻黃堿等，在正常劑量、合理使用下不足以成癮，不過長期服用就會造成藥物依賴，并且會損傷人的中樞神經(jīng)。

開庭那天，趙金龍的母親和妹妹不想面對媒體的鏡頭，兩人特意晚了5分鐘到法院。母親一個人走了進去，妹妹戴著口罩等在門外。

庭審現(xiàn)場，趙金龍表示已經(jīng)想不起來搶劫時的經(jīng)過，但認罪悔罪，他只能將自己的行為歸結(jié)為喝藥“喝傻了”。最終，趙金龍因持刀搶劫未遂，被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2015年11月底，梁子把刑滿釋放的趙金龍接回了家，一些親戚朋友聚在一起吃了頓飯。

梁子也問起趙金龍搶劫的事，他只說，自己醒來后問警察是怎么進來的，警察帶他去看了監(jiān)控視頻，還沒看完，趙金龍就覺得這是個傻子的行為。“求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想看。”

趙金龍不想再提起搶劫的往事，但還記得“大力”藥水曾帶給他的刺激。出事前他喜歡去網(wǎng)吧，和朋友聊起天來不見個停歇。“旁邊的人聽不下去了，問我哪來這么多話。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今年春節(jié)前朋友聚會，趙金龍連喝了十幾罐飲料，有人懷疑這又是服用“大力”藥水下的作用。趙金龍聽了特別不高興，“真是埋汰我呢，要喝藥了，20罐早沒了。”

落差

“我能感覺到，我的智商直線下降，就是跟家待的。可我出去干嗎去？我會開車，哪怕說我出去開個車都行。可我不認路，就是沒這兩下子。

人的心態(tài)很重要，現(xiàn)在的我和原來的我相比，要說差出天地之差是扯犢子，但可以說差出一萬多米。原來別人接觸我都能看出來，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我是一個信心十足的人，而現(xiàn)在呢，說差一萬多米，一點都不懸殊吧。

我現(xiàn)在這種情況就相當于，混的不行的人、很慘的人，真可悲，可以用這仨字形容。”

——趙金龍自述

出獄之后，梁子勸趙金龍趕緊找個工作，也得為母親和女兒想想。話說得狠了點，趙金龍有些不愛聽。兩人很久沒再見面，梁子幾次想去找趙金龍，總被推說沒在家里。

趙金龍不是沒想過為女兒多做些什么，但他現(xiàn)在能做的也只有檢查下作業(yè)、洗洗校服。母親說，趙金龍去年經(jīng)歷過一次失敗的求職，應(yīng)聘保安被認出是“大力哥”沒被錄用，自此就更加消沉。

總是悶在家里，他更愿意提起的是以前的日子，“我原來是個特別有主見的人，比如一個事，別人說辦不成，我說肯定還有辦法。”

家庭破裂后久未謀面的父親，在這個時候也愿意被趙金龍?zhí)崞稹Ｋ麜f起父親靠著四處搜羅材料，節(jié)省幾萬塊錢蓋起間房子的事情。“我爸是個創(chuàng)業(yè)型人才，不是守業(yè)型的。”

當趙金龍還在苦苦找尋自己的信心的時候，有的人已對他的價值非常篤定。無論在服刑還是釋放期間，趙金龍接受采訪的視頻仍然被不斷地剪輯、傳播，動輒上百萬的點擊量。一些公司在網(wǎng)上尋找著“大力哥”的聯(lián)系方式，一些更是直接找上門來。

張波所在的傳媒公司也是其中之一，在他們看來，“大力哥”有著2600萬的粉絲量，其中包括支持者和黑粉，影響力已經(jīng)和一個二線明星無異。“我們做過民調(diào)，在關(guān)于他的帖子下面還會有七八千的回復(fù)量，大力哥這個IP并沒有被忘記。”

自去年開始，張波和同事幾次登門找上趙金龍，他還有些責(zé)怪其他的競爭對手。“有的傳媒公司就瞎整，開出幾十萬的價格要買斷他，金龍一下害怕了。”

梁子在更早的時候就勸過趙金龍加入網(wǎng)絡(luò)主播的行列，但他好像不相信也不聽別人的。“我倆有時候聊得不對付了，就誰都不說話了。”

當趙金龍還在猶豫的時候，一些直播平臺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掛著他名號的賬戶，幾段與他有關(guān)的小視頻被發(fā)布在上面。

一段是拍攝自趙金龍前不久住院的時候，他正穿著病號服、眉飛色舞地講著以前打臺球的經(jīng)歷。另一段則是在飯館里，他正悶頭喝著可樂。

趙金龍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拍下來的，又是如何放到網(wǎng)上的，他覺得挺有意思，把視頻來回放了幾遍，然后問旁人：“你覺得這種效果可以當主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