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慣了當媽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自己如何為兒子吃苦、犧牲，突然間爸爸跳出來自造“男性怨婦”形象，驚愕之余完全不得要領。黃子韜爸爸在采訪中表露的理想自我和現實自我，兩個形象中間差距太大了，幾乎背道而馳。

親情牌大概是中國社會最好打的牌之一，星爸、星媽出來講述愛孩子的故事，明星自己在訪談節目里談生養孩子的種種，縱然是少許夸張、表演，聽眾一般會忽略這些部分，自動讓內心愛父母、愛孩子的“鉤子”伸出來，抓住話語里的親情，借別人的故事幫自己感動一回。也有例外，有的人天生不會打牌卻要打，黃子韜爸爸出來胡亂自曝“身家200億（17.3%的股份）”，所以自家兒子“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有人說他（黃子韜）傻、彪，智商低，我說怎么了，我說這樣的人實在，他不累?！秉S爸爸以上這些話聽起來對兒子滿滿是愛，網友的反應卻是笑倒一片。

為什么呢？這是為什么呢？

好吧，我們先忍住笑，嚴肅認真地探討一下韜爸的“愛子表白”怎么就好笑了。韜爸心里有個理想自我形象，大致總結一下，這個形象有這么些特點：有錢而低調，小學時只給兒子一塊零花錢；關愛兒子，一次孩子發高燒“三十多度”后，去考了醫師資格證。從他接受采訪所談的內容，讀者又看到了韜爸的現實自我：自曝家產，非常高調；不斷談自己為兒子犧牲良多，間接貶損了兒子的能力，愛兒子沒有落到實處，倒是很自戀。理想自我和現實自我兩個形象中間差距太大了，幾乎背道而馳，于是他越是標榜理想自我，越是和現實自我形成鮮明對比，滑稽可笑。紙糊的燈籠似的，標榜的形象被戳破得太快，而且是自己戳破的，愕然之余，焉能不笑？

喜悲發自內心，笑也好、哭也罷，表情都是到位的；反過來，刻意做出的表情往往不是過了就是不足，要么嘴角提起來裝笑，眼角忘了往上（不足），要么大放悲聲，嘴、眼向下掛，額頭卻不記得憂傷地皺起（過火又不足）。同樣的，標榜很難做到位，韜爸一味要“做”好父親，一不小心就過了。為了說明自己低調，一面強調給兒子的衣服都是美金買的（這個奇怪的表達意在說明衣服很高檔，然而這個表達又說明他很高調），一面說每周只給黃子韜一元錢零花，別人家孩子零花錢是十元、一百元。他不去想明明有錢瞞住小孩說沒錢，很窮，這叫做撒謊、欺騙，只給一元零花錢是克扣，不利于黃子韜成長，對兒子是一種傷害。兒子無意中也騙了同學，同學發現他家住120平米的房子罵他裝窮，旁觀者又一次看到“裝”低調傷害了黃子韜，而爸爸沒注意到扮低調和愛兒子之間出現了矛盾，按下葫蘆浮起瓢，沒能裝平衡，往低調上狠命一撲摔了一臉血。

我們看不懂為什么有200億身家的土豪要列出讓粉絲送冰箱之類家電的清單，同樣看不懂黃子韜在中國過中秋時嚷著要回韓國，在香港拿獎時說韓語——倒是有種顛三倒四，混亂無序的錯覺?？磻T了當媽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訴自己如何為兒子吃苦、犧牲，突然間爸爸跳出來自造“男性怨婦”形象，驚愕之余完全不得要領，換了許多心理學理論去理解去接受，最后想出了兩個角度：一是韜爸希望繼續與兒子的共生關系——這話說出來滿額是汗，一般是母子共生關系里母親死抓住子女不放??；二是韜爸擔心兒子成長為獨立的男人后，父性權威受到挑戰，于是從管理粉絲會到坐鎮經紀公司一把抓，以便獲得做父親的價值感。付出也好，犧牲也罷，做爸爸的費心費力，底下觀眾只看到了滑稽，笑完又笑。

□翠紅（專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