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羊河流域位于甘肅省河西走廊東部，覆蓋了甘肅省武威、金昌、張掖和白銀4市9縣（區），其中武威市占絕大多數。據甘肅省水利廳數據，多年來，石羊河流域平均降水量182毫米，蒸發量2200毫米，干旱指數最高達52以上。

水，是扼住石羊河流域發展的關鍵自然資源，也是關系該流域生態安全的命脈。自2007年《石羊河流域重點治理規劃》正式實施以來，石羊河流域218萬人民一起見證了這片土地從缺水中扭轉了命運。

甘肅省水利廳總工程師賈小明說：“石羊河流域的節水是綜合性節水措施，體現在制度節水、模式節水、機制節水、工程節水、管理節水。實施石羊河流域重點治理，在一定意義上是一次生產生活方式的變革。”

位于石羊河下游的紅崖山水庫碧波浩渺，湍急的水流自閘口奔騰而出，激起一片水汽。但水庫向西100米，是中國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向東，又被中國第四大沙漠——騰格里沙漠所包圍。

武威市民勤縣委常委、副縣長劉光前說：“在民勤北部湖區，兩大沙漠已經呈合并之勢。如果我們不采取生態治理措施，兩大沙漠合并之后，民勤綠洲將不復存在。”

青土湖是石羊河的尾閭湖，1959年完全干涸。青土湖消失的背后，有一段由缺水、過度采水、荒漠化、更加缺水串聯成的用水惡性循環鏈。水資源供需矛盾之下，上中游大量使用地表水，下游過度開采地下水，直接導致當地地表植被大面積枯死，巴丹吉林和騰格里兩大沙漠逼近綠洲。近20年來，僅民勤縣就有2萬多人因此而舉家外遷。

2007年，《石羊河流域重點治理規劃》正式實施。通過推進完善水資源分配、關井壓田、水權水價改革、灌區節水改造、發展設施農業、產業結構轉型等一系列與節水有關的舉措，石羊河流域分別提前10年和8年完成民勤縣地表水入境量（蔡旗斷面）從0.98億立方米增加到2.9億立方米以上、民勤盆地地下水開采量由5.17億立方米減少到0.86億立方米兩大約束性指標、生態治理目標。

在“非灌不殖，十地九沙”的石羊河流域，缺水現實下的用水惡性循環終于被綜合性節水措施破解了。

在石羊河流域水資源局局長康德奎看來，水利設施工程在石羊河流域治理中起到的作用是基礎性的、不可替代的。說起當地水利工程的特點，他用了4個字——開源節流。

“水利工程，主要圍繞地表水的統一調度和地表水、地下水的高效合理利用進行。”康德奎介紹，開源方面，建成50.3公里的西營河專用輸水渠后，截至2020年10月底累計向民勤調水14.56億立方米；建成20.9公里的景電二期向民勤渠延伸段工程后，利用景電二期灌區的灌溉間隙期，將灌區改造節約的黃河水調入民勤。2001年至2020年10月，累計調入民勤蔡旗斷面水量10.84億立方米。調水增加了下游水量，改善水資源空間分布不均狀況。節流方面，通過改建干支渠渠道1516.24公里，建設總面積達296.98萬畝的渠灌、管灌、大田滴灌、溫室滴灌等節水工程，安裝地下水計量設施1.96萬套，提高了水資源的利用效率效益。

在調水和建設節水工程的“加法”之外，當地還在配水面積上做“減法”。武威市累計關閉機井3338眼，壓減農田灌溉配水面積66.52萬畝，占規劃目標任務的102％。流域現獲得取水許可的機井數量19590眼，較2006年減少了5115眼，扭轉了地下水持續下降的趨勢。

在談到石羊河流域的“節水經”時，當地不少水利工作人員認同水權水價改革是“牛鼻子”。

按照總量控制和定額管理的原則，武威市涼州區建立區級-灌區-鎮-用水戶協會-用水小組5級水權分配機制，將水權水量逐級明細到用水戶，并發放實名制水權證。

“王治雄，下二溝村村民，農業用水為地下水，水權面積6.87畝，水權水量2651方……”，涼州區金羊水管所水利股股長張文萍拿著水權證告訴記者，這種方法既控制了用水，也驅動了當地種植結構不斷優化，經濟作物面積不斷擴大，單方水效益也在逐年提高。

金羊灌區是地下水灌區，現有農田水權面積17.63萬畝，2020年配置農業水權用水量6805萬方，灌區現有機電井1115眼，全部安裝了地下水智能化取水計量設施。

“過去井水不花錢的時候，老百姓隨便抽，抽多少算多少，我們也沒有好的辦法控制。”涼州區水務局黨組成員、河湖中心主任李鵬學說，“后來有了地下水智能化取水計量設施，用水戶在用水前持IC卡到水管站交費、充值水量，相當于把老百姓過去那種無序用水的喉嚨給卡住了。”

2020年，涼州區農業灌溉基本水費為每畝2元，地下水水價由每立方米0.0508元調整為0.09元；地表水水價由每立方米0.20元調整為0.21元，并實行分類分檔水價，其中包括對高水效作物和應用高效節水灌溉技術的作物實行優惠水價。

目前，整個石羊河流域共建立用水者協會895個，發放水權證38.89萬本。

2019年，民勤縣農民人均純收入1.44萬元，比2018年高出1000元，單方水效益達到20元。劉光前說：“這是民勤縣在極度缺水的現實下，通過調整農業產業結構，種植低耗水、高效益的作物，在農業節水上做出的高效益文章。”

中國農業大學石羊河試驗站副站長、中國農業大學水利與土木工程學院院長杜太生見證了農民的認知改變的過程。他說：“農民認為要充分灌溉而且要灌飽才行，我們打破了這種豐水高產的傳統觀念。我們研究這些作物到底消耗多少水，從中發現適度控水不但不降低產量，反而會提升一些效益和品質，同時節省大量肥料，這叫作非充分灌溉或者調虧灌溉。”

涼州區興發蔬菜運銷專業合作社負責人施帥年告訴記者，合作社種植400畝大田蔬菜和30多座溫室蔬菜，以前大水漫灌，費水、費肥，蔬菜品質也不好。用了節水灌溉技術后，節水節肥達到50％，成本也下降了。更重要的是蔬菜品質有所提升，銷售價格也提高了。

在探索“深度節水、極限節水”的路上，民勤縣重興鎮建立了紅旗谷現代農業產業園。A字架水培、三角霧化栽培、漂浮板栽培、平鋪管道栽培、花瓣式栽培……36項節水技術匯聚于園區的水培館。

“日光溫室是我們探索節水的一個路徑，但水培館比日光溫室的節水效果還要高31.7％。”重興鎮鎮長呂雅麗說。

據調查，石羊河流域三次產業結構比例由2006年的15∶58∶27調整為2019年的20∶37∶43，三產比重明顯加大，經濟結構不斷優化。單方水GDP由11元/方增加到37元/方，經濟效益明顯提升。

賈小明認為，地方水資源條件倒逼石羊河流域農民發展生態農業和循環經濟，而這兩者在甘肅還處于起步階段。今后要盡可能實現田間節水灌溉，用滴灌、噴灌方式把工程節水和農業節水結合起來，提高節水能力和效率、增加節水量，在保證節水的情況下促進現代農業發展、提高農民收益、促進生態環境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