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蔣珊 徐州工程學院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才走到門前,村干部小王就聽到悠揚的豫劇《貴妃醉酒》從后院飄出了廳堂。

小王是個矮個子,可卻是村里第一個走出去名牌的大學生,畢業后響應黨的號召回鄉當村官幫助鄉親們脫貧致富。小王從回村那天父親覺得當初送他去讀書是腦子被驢踢了,好不容易可以去大城市娶個媳婦,非要來村里養豬。還是低三下四的求著人養。

“提了二斤酒~特地來拜訪您~”小王裝模做樣的學了兩句半吊子腔和后院的老趙打著招呼。和小王的熱情相比,主人老趙似乎并沒有那么熱情來迎接這位大學生村官,一邊掐掉了香煙,一邊假模假樣的拎起旁邊的耙子撥弄著地上曬的爆裂開來的菜籽裝作干活的模樣。

“老趙!上次跟您說的大隊一起搞合作社養豬的事,我跟書記又磨了磨,書記說照顧您特殊情況,多給您發一萬塊錢貸款,您瞧中不中?”“貸款就不用還啦?鳥戲!俺說嘞,合作社缺俺一個又不是搞不起來,你不就天天惦記著你那個脫貧指標嘛,俺不窮,俺好得很!”一邊說著一邊把小王往門外推。又是一次閉門羹。

小王只能帶著兩瓶酒回家,老王看著兩瓶滿滿的酒瓶就知道事情沒成,老遠就喊著:“噫還有咱干部干不成地事嘛,讀書讀到豬圈里,人家就不會把你當干部了。”仿佛故意要讓兒子丟人一般的吆喝著。小王到也不似那大人一般臉皮薄,厚著臉拿著酒就把父親往屋內拽?！暗?這趙叔為什么放著好日子不過,天天扒拉著一畝三分地不思進取呢,記得小時侯趙叔也是村里的名人兒,從部隊和你一起復員回來的時候,別這個大紅花挺風光。”你倒是給爺說說為啥城里工作不要跑村里來養豬?“”爹,那叫脫貧致富!”小王一邊說著一邊拉著父親喝起了酒。酒過七分,不善酒力的父子倆開始勾肩搭背,“村里人總說我天天鉆豬圈是為了完成上面的脫貧指標,其實你兒子大可不必,當年如果都不回村,根本不用為這個煩心。村里的年輕人一年比一年少,可是在外務工又能掙多少錢,城市里的房租水電一扣,剩下來的只夠寄回來讓孩子念書。一年算下來一家人骨肉分離干的昏天黑地也不過就存下來一萬塊錢。你看隔壁村搞農家樂,才兩三年,家家戶戶開小汽車,外面的年輕人瞧著有盼頭,回來過,日子自然就越過越好。脫貧致富是“本本話”,說白了就是讓村里的人日子過得更紅火嘛,您教導我人不能忘本,這不兒子才回來嘛。”

其實父親早就明白兒子做的是對的,只是總在面子上過不去?？墒侨缃癜l現自己當爹的覺悟不如兒,反倒有些慚愧“你一個知識分子要是能放下身段,那爹絕不和你對著干,那瓶酒就不開了,留著和你趙叔喝吧,你趙叔啊,也是苦……“

父親的理解和釋懷讓小王重新燃起了斗志。第二天,他穿上父親的老軍裝來到老趙家。老趙看著軍人樣子的小王,想起了和他父親在部隊的光輝歲月,居然破例給小王遞了一條板凳。原來老趙是復員軍人,本來是個倍兒好面子的人,回鄉之后推掉了分配的工作,幾次創業都賠了本,不僅把部隊退伍的補貼陪個精光,還把結婚攢下的家底全都搭了進去,老婆也跟一個賣假鞋的老板跑了路,唯一的女兒前些年嫁出去后就在也沒回過村。小王知道老趙是個有榮譽感的人,只是生活的重擊讓老趙失去了斗志,所以才每天渾渾噩噩。酒過三巡,一番攀談,老趙也打開了話匣子,他這些年一直缺的只是個可以傾訴和理解的人,而小王一次次的上門拜訪終于打動了他。此時的老趙哭的像個孩子,在小王的勸導下,老趙也終于理解了脫貧致富的理念不是一句口號,軍人內心深處的榮譽感讓他下決心要再次靠雙手改變命運。

小王終于說服了村里最后一位鄉親入了伙,也終于學會了那奇怪的豫劇腔。

“那冰輪離海島~,乾坤分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