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隧道、晃晃悠悠的車廂、斷斷續(xù)續(xù)的信號，每天僅有一班的慢火車上，葉曉東擠坐在人群中，這是他往返于喜德縣城和尼波鎮(zhèn)的唯一通路。

2018年6月15日上午，四川省眉山市仁壽縣人民法院龍正法庭副庭長葉曉東正在四川省法官學院培訓。突然電話響起，“省里組織援彝，你去不去？”分管院領導問。

“去！”一聲沒有猶豫的回答，改變了葉曉東的工作軌跡。

走村入戶

遍訪農家宣講政策

地處四川西南的涼山彝族自治區(qū)喜德縣，偏居大涼山一隅，是國家和四川省的貧困縣。喜德縣下轄鎮(zhèn)中，尼波鎮(zhèn)是最偏遠的一個，全鎮(zhèn)10個村都是貧困村。

2018年7月3日，一個雨天，葉曉東來到尼波鎮(zhèn)爾曲村，擔任“四治專員”，開始1095天的駐村工作。

“第一印象是窮，鎮(zhèn)上就一條主街，一眼望到頭。”葉曉東說，爾曲村是尼波鎮(zhèn)最大的村，全村2128人均為彝族同胞，550多戶里有250戶貧困戶。

帶上村支書阿西阿沙當翻譯，葉曉東來到爾曲村山里的阿西阿比家里。阿西阿比老兩口均已古稀之年，30多歲的精神病兒子是家里最沉重的負擔。上鋪睡人，下鋪睡牛和馬，葉曉東看著難受，身上帶著的800元錢都給了老兩口。阿西阿比不依，非要葉曉東抱只雞走。

“雞留下，你們好好生活，過些天我再來看你們。”葉曉東說。

在大涼山高寒地區(qū)，為了防凍防盜，“門前一堆糞”“人畜混居”“墻上不開窗”的居住習慣延續(xù)了千年。移民搬遷、“三房”建設、彝家新寨、易地移民扶貧搬遷、農村危房改造……政府解決“人畜混居”問題的各種措施深受群眾歡迎。如今，爾曲村集中安置點的工程正在建設中，2019年，阿西阿比一家將遷至彝家新寨。

頂烈日、冒風雪、趟溪河、踏泥濘，除了本村4個村民小組范圍內的180戶貧困人口外，葉曉東還和其他駐村工作隊員一道，輾轉近千里深入自發(fā)搬遷到冕寧縣漫水灣鎮(zhèn)、越西縣樂青地鄉(xiāng)、西昌市禮州鎮(zhèn)、黃聯(lián)關鎮(zhèn)、月華鄉(xiāng)、四合鄉(xiāng)，德昌縣德州鎮(zhèn)等地的70戶貧困戶家中，開展貧困戶精準定位，走訪調查，宣講政策。

出行靠什么？大路坐汽車，小路騎摩托，沒路靠雙腳。

2018年11月3日，葉曉東在日記里寫道：今天是女兒的生日，可惜無法陪伴她度過，這是7年來的第一次。參加完省院召開的座談會后，馬不停蹄地趕去與駐村工作隊的同事會合，70戶貧困戶的定位采集工作這周必須完成。村里沒有公務車，幫扶單位縣教育局為我們租了一輛江淮瑞風小車，才跑了5萬公里，車里已經像鼓風機一樣吵。車到不了的地方，就走路。到了飯點基本都還在山里轉，常常是連續(xù)一周午飯下午3點吃，晚飯晚上9點吃。

“脫貧攻堅爭分奪秒，沒有周末可言。”葉曉東說，從眉山到涼山州首府西昌要走6個小時，從仁壽縣家里到爾曲村駐地要兩天，隔兩個月才能回家探望一次。

建檔立卡

管住社區(qū)戒毒人員

“四治專員”，治的是超生、輟學、毒品和艾滋病。

禁毒工作是此次政法系統(tǒng)在涼山州開展脫貧攻堅的重要工作。10個村里，爾曲村禁毒防艾的壓力最大。葉曉東和尼波鎮(zhèn)其他7名“四治專員”到崗后，迅速加入尼波鎮(zhèn)社區(qū)戒毒康復工作站，快速熟悉“索瑪花”等軟件操作，建檔立卡，積極開展社區(qū)戒毒人員的登記接待談話，掌握動態(tài)。

去年7月至今，葉曉東累計接待談話100余人次。

“這些社區(qū)戒毒人員大部分已經恢復正常生活，有些開始外出打工掙錢，基本沒有人員復吸。”葉曉東說。

冬至是彝族新年的第一天，彝族群眾放假了，葉曉東卻不放假。趁著外出務工人員返鄉(xiāng)的契機，葉曉東參與組織尼波鎮(zhèn)禁毒政策法規(guī)專題宣講會，宣讀政策。如今，尼波鎮(zhèn)社區(qū)戒毒康復工作排在喜德縣24個鄉(xiāng)鎮(zhèn)中的前10名，為禁毒工作打開了局面。

工作中，葉曉東并未把自己局限于“四治專員”。彝區(qū)法律普及和應用程度低，作為一名有著十年基層法庭工作經驗的業(yè)務能手，葉曉東不忘發(fā)揮自己的法律專長。

2018年8月20日至23日，尼波鎮(zhèn)舉辦了新型農民素質提升培訓班。葉曉東為村民帶去一堂量身定制的法律課。圍繞“在外農民工應如何維權”的主題，葉曉東從法律常識講起，由淺入深，引出有關勞動合同法的內容。

“葉法官的課非常吸引人，4個班200余人座無虛席，沒有人半途離開。”尼波鎮(zhèn)人大常委會主席勒格伍加說。

半年多來，改變悄然發(fā)生。葉曉東剛到爾曲村時，“喜德縣尼波鎮(zhèn)爾曲村村支部活動室”幾個字歪歪扭扭寫在一張白色牌牌上，掛在一扇沒有玻璃的鐵絲網窗戶外，活動室外的墻壁上涂料斑駁，剝落到看不出內容。如今，尼波鎮(zhèn)爾曲村黨群服務中心的二層小樓已經裝潢完工，鐮刀斧頭的標識在小樓正中央熠熠生輝。

控輟保學

不讓孩子念不起書

葉曉東住的地方在村幼教點旁邊，這讓他和孩子們很快熟稔起來。小胖子尼苦伍達常拿著圖畫書敲開葉曉東的房門，問他書中的故事情節(jié)。

“今天看見我回來了，尼苦伍達從家里帶了塊臘肉硬要塞給我。”葉曉東笑著說。

9月開學后的一天，葉曉東在尼波小學教師食堂吃飯時意外聽到老師議論兩名小學生交不起校服費，馬上幫那兩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把錢交上。

涼山地區(qū)南有金沙江，北有大渡河，從東到西是一座座高高的大山。山水阻隔，加上歷代戰(zhàn)亂、家支爭斗、民族隔閡，經歷了1000多年的極端封閉社會。新中國成立后，彝族農奴翻身做主人，進入社會主義社會。然而社會文明并未能“一步跨千年”，比如，一些衛(wèi)生習慣尚未完全普及。

“每次回村我都會給娃娃們帶糖果，前提是把手洗干凈才有糖吃。”葉曉東希望通過這種潛移默化的方式影響孩子們講衛(wèi)生。

去年11月1日，到西昌市月華鄉(xiāng)新星村入戶時，葉曉東接觸到孤兒吉瓦阿依5姊妹。“阿依的父母一個月前雙雙墜河遇難，家中也無長輩，14歲的阿依被迫輟學回家，照顧兩個妹妹和兩個弟弟。”知道情況后，葉曉東立即動員身邊的人一起捐錢給5個孩子。12月12日，葉曉東再次入戶時給阿依5姊妹帶去兩袋衣服，資助生活費1000多元，又聯(lián)系上阿依的遠房表叔作為看護人，照看5個孩子的伙食。

從定分止爭的排頭兵，到禁毒防艾的宣傳員；從清楚回應當事人的每一個訴求，到細細講解村民外出務工維權的每一個疑惑；從坐堂問案的法官到駐村“四治專員”。

“組織這么信任我，我就得干出個樣子來，把司法為民理念踐行到每一戶，不虛度光陰。”葉曉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