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通報“昆山反殺案”結果引關注記者探訪案發地

正當防衛法律知識成群眾熱議話題

“我要給公安點一萬個贊！”無數個這樣的跟帖，緊隨在2018年9月1日江蘇省昆山市公安局發布的一則《警情通報》之后。

《警情通報》顯示，備受社會關注的昆山市“8·27”于海明致劉海龍死亡案有了結果。警方認定“于海明的行為屬于正當防衛，不負刑事責任”。

“什么是正當防衛？什么是防衛過當？什么是故意傷害？此案給全社會上了一堂生動的法治公開課。”律師陳勇如是說。

案發現場還見斑斑血跡

瑞豪酒店位于昆山經濟技術開發區震川東路，緊鄰“8·27”街頭砍人案現場。出酒店幾十米，就是昆山市的順帆北路與震川東路交叉口。

據警方的最新通報，2017年8月27日晚，寶馬車司機劉海龍醉酒駕車沿震川路西行至順帆路路口時，向右強行闖入非機動車道，與正常騎自行車的于海明險些碰擦，雙方遂發生爭執。

寶馬車隨行人員劉某某先下車與于海明發生爭執，經同行人員勸解返回車輛時，劉海龍突然下車，上前推搡、踢打于海明。雖經勸架，劉海龍仍持續追打，后返回寶馬轎車取出一把砍刀，連續用刀擊打于海明頸部、腰部、腿部。擊打中砍刀甩脫，于海明搶到砍刀，并在爭奪中捅刺劉海龍腹部、臀部，砍擊右胸、左肩、左肘。

劉海龍逃離后，倒在距寶馬轎車東北側30余米處的綠化帶內，后經送醫搶救無效于當日死亡。

案發5天后，《法制日報》記者在劉海龍倒地的綠化帶上看到，草坪已明顯被人清理，中間露出一個臉盆大的土坑。而從十字路口向震川東路的橋面上，依然能看到幾大片已變成暗褐色的點狀血跡。

看到記者正在拍照，一名穿紅色上衣的中年人走了過來，自我介紹是一名退休的中學老師。他說，昆山市目前最熱的話題，就是劉海龍被砍案，大街小巷都在議論。但很多人既不認識劉海龍，也不熟悉于海明。“大家所有的信息，都是來源于網上。每個看到視頻的人，都認為劉海龍該死。一點小事就拿刀砍人，太囂張了”。

當記者問該老師對于海明被認定為正當防衛有何看法時，他猶豫了一下，說：“許多糾紛發生是很突然的，防衛者在緊張狀態下往往無法判斷事情的性質，難以準確選擇防衛手段。這次警方充分考慮防衛者面臨的緊急情況，準確認定正當防衛，我給他們點一個大大的贊。”

“聚業典當”四字已被鏟除

昆山“8·27”砍人案案發后，劉海龍背后的故事被一件件翻出來。有網友稱劉海龍曾經是快手第一天團“天安社”的成員，并發布了一張有眾多“天安社”成員赤裸文身的上身合照，站在“C位”的男子被指疑似為劉海龍。

這一信息，很快被警方證偽。

網傳劉海龍生前曾獲得過見義勇為證書，被有關部門證明是真的。2018年3月，昆山市見義勇為基金會給他頒發了見義勇為證書，原因是劉海龍曾舉報有人販毒的線索，警方據此抓獲毒販，根據相關獎勵程序給予他獎勵。

記者采訪得知，劉海龍曾經經營一家名為“聚業典當”的典當行。曾有網友上傳過典當行的招牌，那是一塊較大的廣告牌，廣告牌上寫明“聚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主營辦理信用卡、銀行貸款、小額貸款、車輛抵押、房屋抵押、民間借貸、零首付購車。

記者在高德地圖上輸入“聚業典當”，檢索結果出現“聚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涇沙路)”和“聚業典當(涇沙路)”。兩者的地址，都顯示在昆山市陸家鎮合豐涇沙路69號。

記者打車前往，發現目的地是一大排商鋪，其中有兩家卷簾門被緊緊拉上，此前上傳圖片中的“聚業典當”4個大字已經不見了，但殘留的“信領至尊”四個小字，仍然暴露了典當行的些許痕跡。

“聚業典當”的右邊是一家燒烤店，大門緊閉，似乎已經歇業。“聚業典當”的左邊，是一家小賓館，一個穿著黑色T恤衫的年輕人坐在前臺。記者詢問隔壁是不是劉海龍開的典當行，年輕人頭也沒抬，輕聲說了三個字：不知道。

走出賓館，記者看到馬路對面，有一群人騎在各自的摩托車上聊天，看上去是跑“摩的”的。聽到記者詢問典當行的事，大家一下子都不出聲了。見此情景，記者搭乘一輛摩托車回賓館。在路上，騎摩托車的陳姓車主悄悄告訴記者，對于典當行的事，大家都不敢亂說。很多典當行其實不做典當，就是放高利貸。“如果不是社會上的狠人，誰敢干這一行”。

從生效的司法文書看，劉海龍也應該算是一個“狠人”。據統計，自2001年至2014年，劉海龍至少5次被捕，刑期累計達到9年7個月。

陳姓車主說他在網上看過《警情通報》，認為警方講的有道理，于海明就應該是正當防衛。“劉海龍挑起事端過錯在先，還使用可以致命的雙刃尖角刀，讓于海明的人身安全始終面臨著危險。我如果今后遇到這種事情也要該出手時就出手”。

各路記者尋找于海明

昆山“8·27”街頭砍人案發，網絡輿論議論紛紛，各類觀點花樣百出。經過幾天發酵，形成了不少議題。

昆山“8·27”案件發生后，于海明的不幸家庭也被曝光。于海明老家在陜西漢中，曾有過兩段婚姻，并和前妻育有一子，離婚后孩子判給前妻，后來患病一直在醫治。于海明與現任妻子有兩個孩子，和妻子的父母在昆山生活。

許多網友發帖，對于海明的遭遇表示同情。一名自稱于海明前同事的網友在昆山當地貼吧發帖稱，海明并非網傳退伍軍人，他的家庭很不幸。平時生活壓力大，一個手機用了4年都沒舍得換。

于海明走出看守所后，很快成為眾多媒體尋找的采訪對象。此前有媒體報道，于海明在事發地附近一家酒店的工程部上班，負責酒店的電工工作。

幾經周折，記者來到于海明工作的酒店，發現已有多路記者在此等候，有的已經住在酒店蹲守多日。

記者在同行口中得知，他們經過很多努力，希望能采訪到于海明，但都未能如愿。于海明工作的酒店從上到下，都對記者守口如瓶。

酒店一位姓仇的負責人告訴記者，目前只有央視采訪到了于海明，這是經過昆山市某領導簽批同意的。“對所有媒體，我都是三句話：一是相信黨，二是相信政府，三是相信法律”。

酒店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保安人員私下說，根據通報，于海明搶刀后，連續捅刺、砍擊劉海龍5刀，所有傷情均在7秒內形成。面對不法侵害不斷升級的緊急情況，一般人很難精準判斷自己可能受到多大傷害，然后冷靜換算出等值的防衛強度。“我個人認為，通報對事實和證據的描述都精準到位。看了通報，我算是學到了不少法律知識”。

本報昆山(江蘇)9月2日電 本報記者 王陽 制圖/高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