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2月4日,意大利憲法改革公投失敗收場。最終計票結果顯示,投“否”的民眾比率高達59.1%,較之投“是”的民眾比率高出接近20個百分點。隨后,意大利總理倫齊宣布辭職。

作為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此次公投不僅關乎該國自身政治經濟走向,也影響到歐洲一體化前景,因而備受國際社會關注。伴隨公投結果出爐,金融市場已作出反應,意大利十年期國債收益率進一步上升,近期已明顯走低的歐元再次大跌,創2015年3月以來新低。此外,公投結果對于歐洲經濟政治走勢的影響也須跟蹤觀察。

縱觀此次公投自2014年啟動到如今塵埃落定,意大利民意走向與政局演變的互動值得回味。根據意內政部的統計,此次公投投票率為68.5%,明顯高于此前大多數預測,說明當前意民眾借助公投表達自身訴求的愿望強烈。從策略上看,倫齊過早地將個人政治前途與公投結果捆綁,從而被反對黨“偷梁換柱”地將公投宣傳成對倫齊政府是否滿意的投票,這無疑是公投失敗的重要原因。然而,公投慘敗的結果也的確體現了意大利當前的民意,反映出民眾矛盾又迷茫的復雜心理。矛盾之處在于,人們一方面對現實強烈不滿,求變心切,另一方面又斷然否決旨在“大刀闊斧”改變現實的憲法改革;迷茫之處在于,許多人投票主要為宣泄情緒,他們不信任現任政府,卻又找不到改善國家現狀的其他依托。

實際上,倫齊可謂是近年來意大利最為銳意進取的總理,上任以來在推進改革、促進經濟復蘇與改善民生方面做了不少切實努力,包括推行勞動力市場改革、啟動憲法改革、啟動選舉法改革、成功舉辦世博會、與歐盟討價還價爭取財政靈活度、有序組織地震救災行動等。然而,受制于全球經濟復蘇乏力、改革效應尚需時日、歐盟經濟“緊縮”主基調未變等一系列因素,上述努力并未令意大利經濟強勁復蘇,尤其是未能明顯改善就業狀況。目前,意大利整體失業率仍高達11%,青年失業率更是超過36%,加之難民問題導致社會治安狀況趨于惡化,民眾對政府的不滿情緒越發嚴重。這為反建制的“五星運動”黨以及正在向極右翼傾斜的“北方聯盟”黨的發展提供了空間與土壤。反過來,民粹政黨的宣傳造勢又加劇了民眾對現任政府的怨氣。可以說,在民意矛盾迷茫與民粹政黨崛起相互強化的大背景下,公投失敗并不意外。

放眼歐洲,民眾不滿情緒與民粹政黨發展“相伴共生”的狀況并非意大利所特有。近幾年,在經濟持續低迷、失業率高企、難民危機、恐怖襲擊等多重壓力之下,對現狀不滿、求新求變、不信任乃至“厭倦”傳統政黨與政客的民眾情緒在歐洲多國蔓延,持反全球化、反歐洲一體化、反移民主張的民粹主義政黨發展勢頭迅猛。這些政黨在不少國家已很有影響力,如法國的“國民陣線”、西班牙的“我們能”、荷蘭的自由黨、意大利的“五星運動”、德國的“另類選擇黨”等,有的已嚴重動搖傳統政黨的執政基礎。這些政黨的崛起加劇了歐洲政黨碎片化、政治民粹化的趨勢,未來這一趨勢會發展至何種程度,將主要取決于歐洲整體經濟社會乃至安全狀況的演變。

就中長期而言,意大利憲法改革公投失敗不僅不利于本國政治穩定與經濟復蘇,對歐洲經濟政治前景亦將產生負面影響。首先,作為歐元區最大的重債國,意大利公投失敗將進一步拖延歐洲整體改革進程。憲法改革擱淺意味著意大利推進后續一系列經濟改革將面臨更多困難,而這必將拖累歐洲整體改革進程,進而不利于歐洲經濟復蘇。其次,公投失敗使歐洲一體化前景再蒙陰影。雖然短期內極端民粹政黨“五星運動”上臺執政的可能性并不大,但是公投失敗造成的政治動蕩無疑有利于該黨繼續擴大影響,其反歐主張將進一步影響民眾。此外,當前意大利銀行業正處于通過資本重組解決巨額壞賬問題的關鍵期,若因政治動蕩沖擊投資者信心進而導致重組失敗,也有可能拖累歐元區銀行體系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