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先生《第一次投稿》的經歷，吸引我反復讀了好幾遍。他的成長經歷也引發我深深的思考：作為教育人，我們要善待每一個孩子，因為教師通過鼓勵成就學生的同時，也在修養自己。

詹大年

1987年，我被任命到一所小學去當校長。那一年，是我參加工作的第六年。從此，我走上了當校長的“不歸路”：從公辦到民辦，從教育發達地區到欠發達地區，從普通學生到“問題孩子”，從1000多學生到100多學生，從大眾化到小眾化。

我目前所創辦的丑小鴨中學，是一所民辦學校，她的使命也很特殊——讓“問題孩子”找到自信，讓厭學孩子的心靈“回家”。

學校創辦之初，每天都有家長前來咨詢，每天都有學生被送過來。這些孩子，都是已經失學、無法跟家長正常溝通的“問題孩子”。由于厭學的孩子，對家長、對老師、對學校是充滿敵意的。于是，有的家長把孩子“五花大綁”送過來，有的家長將孩子“騙”過來，還有家長會懇求學校派人去“綁架”孩子。作為校長，我也做過無數次的“綁匪”。

面對一個個“問題學生”，我的秘訣只有一個：無條件相信孩子。經過調查，我發現這些孩子之所以出現厭學情緒，是因為他們與家長之間，與曾經就讀的學校之間的信任關系亮起了“紅燈”。而我們的使命就是，通過積極的對策和智慧的互動，讓他們順利走過心理的漩渦。

一次，我看到一個13歲的女孩臉色很差，神情恍惚。后來，經過了解知道這個女孩懷孕了。我安排老師把女孩送到醫院。檢查發現女孩已懷孕7周，而且子宮重度糜爛，全身皮膚潰瘍，嚴重貧血。更可怕的是，這個女孩正準備自己購買藥物打胎。醫生說：“如果自己打胎，生命難保！”女孩卻不以為然：“打胎的女生又不止我一個……”

看到這個自暴自棄的孩子，我走訪了她的家庭。她9歲時，父母離婚了。由于父母都沒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她住在了同班一位男同學的家里。男孩的父母也是分居狀態。女孩的媽媽說：“孩子太不聽話，已經是第二次懷孕了。這次做人流后，給她上個環算了……”聽到家長這樣無助、無奈的對策，我的內心被刺痛：這女孩正值13歲花季啊！如若生命不被尊重，教育從何談起？經過和孩子及家長耐心的溝通，針對女孩的特點我們制定了一系列措施，最終讓女孩重新找回生命的意義，走上了正常的生活、學習軌道。

如何對待問題孩子，檢驗著我們的良心。在多年的一線實踐中，我發現任何一個“問題孩子”的內心，都隱藏著“求救”的渴望，也隱藏著一個隱秘的線索。只要我們看到這種“渴望”，檢視并找到這個線索，破解孩子的心理需求，走到孩子的心里去，孩子表面的叛逆就會無聲無息的化解。師生之間相互接納了，教育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進行。

丑小鴨中學開辦差不多兩年的時候，國家督學、云南省教育廳原廳長羅崇敏來學校調研。他對全校師生說：“來這里之前，我是心存懷疑的。但當我看到每個學生臉上的幸福時，我自豪，并佩服。我們的老師是有大愛情懷的老師，我們的孩子是最有力量的孩子。”

在一次次生命互動中，我真切感受到，每個孩子都是天使，每個“問題孩子”都是我的老師，并不是我改變了他們，而是他們改變了我，讓我不斷修養自己。作為教育人，我們培養出來的孩子不一定都像陳忠實先生一樣成為文學大家，但教育人要用微笑和等待，用贊美和鼓勵，面對他們，從而讓每個孩子走上屬于自己的光明的人生之路，對得住教育人的良心。

（作者系中國教育學會教育策劃學術委員、昆明市民辦教育協會副會長、昆明丑小鴨中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