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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音樂風格叫“新樂府”

2016年05月05日 10:18 | 作者:曾克 | 來源: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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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月旗下音樂廠牌——新樂府,是在中國聲腔和音韻基礎上的一次徹頭徹尾的音樂行為。新樂府的成員在我眼里首先都是一些科學家,他們把聲音的可能性研發(fā)得很有章法,甚至很高級。

傳統(tǒng)文化不應只是美好的舊

高中時,每天上學要路過一條小巷,里面藏著個很小的戲班子,一些老頭老太太每天都會等在那兒,等著上演那些不新鮮的冗長故事。我當時覺得這場景和諧得不得了,同時也非常好奇,甚至幾次也溜了進去。花花綠綠的舞臺上,他們唱的故事我大概是知道的,但那么冗長的過程每次都讓我?guī)追昼姾缶吞恿顺鋈ァkm然那時候我也有大把的時間,一點兒也不忙碌。

傳統(tǒng)的戲劇和戲曲喪失年輕觀眾和聽眾,肯定不是從我那一代才開始的。在我的記憶中,我父親那一輩人就很少聽戲看戲。他們少年時聽過老上海的《秋水伊人》,青年時沉醉于蘇俄的《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流傳千百年的中國傳統(tǒng)戲曲、戲劇逐漸呈現(xiàn)博物館化,無論是誰都高興不起來。有人痛心疾首,大聲疾呼要振興傳統(tǒng)文化,有人怒不可遏,厲聲譴責烏七八糟的流行音樂毀了人們的耳朵。

如果傳統(tǒng)文化只是一種美好的舊,或者被當成提振國運、拯救國民道德的藥,那它真是怎么也振興不起來了。

新樂府是徹頭徹尾音樂行為

最近一年,我看到了很多關于十三月“新樂府”的報道和評論,喜憂參半。喜的是,盧中強先生、陳偉倫先生和他們的同道們正用一種讓人特別舒服的方式表達著中國人的音樂世界觀。憂的是,很多人歡呼雀躍,覺得老盧他們正在拯救中國傳統(tǒng)文化,功在千秋。

雖然文以載道,樂亦能載道,但老把這個“道”放到第一位,無疑是把搞音樂的人都活活逼成救世主。

從歷史的角度看,和文學比,中國的音樂其實是個悲劇。千年流芳的文章詩歌,大多原本是歌詞,而那些音韻,幾乎都被時間給掩埋了。漢樂府原本是宮廷音樂機構,詩文皆可入樂,但流傳后世的是文而非樂。中唐時的新樂府運動,和漢樂府是文化精神上的遙相呼應,和音樂關系更小。

十三月旗下音樂廠牌——新樂府,是在中國聲腔和音韻基礎上的一次徹頭徹尾的音樂行為。如果這是一次民族藝術的挽救行動,我并不會看好新樂府。就像昆曲藝術家柯軍說的那樣,600年前的觀眾已經不在了,600年后的觀眾還在,我們如果要想著600年前的情形去彈奏演唱,真的對不起當下。如果只是把我們的五聲音階(古代漢族音律,依次為:宮-商-角-徵-羽)加進所謂的現(xiàn)代編曲和演奏中,效果肯定還不如廣場舞神曲。

在聽覺上穿越時間

我手上現(xiàn)在有“新樂府”在2016年出版的五張唱片,《新樂府|昆曲·幽游》、《新樂府|評彈·腔調》、《新樂府|國粹remixo調戲》、《新樂府|英水帝江·須彌》、《新樂府|杭州·春遇》。一開始反復聽得最多的是《須彌》,這是另一種黃鐘大呂的感覺,我們腳下一片土地上發(fā)生過的一切正化成云和風,急速掠過我們的耳朵。他們的音樂里不全是漢族的東西,也沒有鐘鼓齊鳴的莊嚴,但肯定是一種純粹的中國式思維方式。這不是經由灌輸和反思得來的,是一種血液里面的慣性。

《腔調》和《幽游》雖然用了很多爵士音樂和電子音色,但是在聽覺上卻給了我穿越時間的強烈感受:衣冠南渡之后的國破之傷和內心里與生俱來的清高,交織出可以聽得見的古代知識分子審美躍然每個樂句。由于都是選段,聽者似乎也并不在乎那些故事的始末,而更在意那些優(yōu)雅和浮華的細節(jié)感受,偶爾傷情也不見得是什么矯情。

《調戲》和《春遇》這兩張,對于我來說是迷夜和清晨,一個是紫羅紅燈的微醺,一個是翠羽黃芽的清朗。這兩張我是把它們當氛圍音樂聽的,我的各種想法此時正茁壯,音樂也打擾不了,偶爾幻想,那是你情我愿的結果,很順利。

評彈和昆曲世界性語言

那天新樂府的演出,一開場我就覺得很有快感,所以對盧中強先生說了好幾遍:老盧,你這個路子靠譜!對于大多是聽音樂的人來說,情感體驗總是沒有什么技術和學術理由的,往往就是一種沒有邏輯的應和。汪文偉那把吉他,雖然幾乎沒有炫技,但奪人心魄的能量很大。現(xiàn)場視頻完全是大珠小珠落玉盤的感覺,看上去仿佛醉夢。評彈和昆曲演員上臺,下面好多觀眾和我一樣,覺得那女子盡顯妖嬈,美得讓人心碎。而那男子,倜儻而沉著,仿佛把一切都置之度外。

我堅決不同意把這么有意思的音樂行為理解為復興民族音樂一次壯舉,宮-商-角-徵-羽這五個音階本來就是我們骨子里的發(fā)聲習慣,何必強調它的優(yōu)越?當初布魯斯音階的廣泛應用,也從來沒有人說是為了振興非洲根源音樂和文化,鮑勃·馬利的雷鬼也沒有被人認為是為了牙買加民族音樂而生。音樂有一個屬性往往總被淡化,那就是它是一種世界性的語言,可以成為全世界任何民族歌唱的方式。

所以,再去費力證明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也顯得多此一舉。

像科學家研發(fā)聲音的可能性

煙火味兒十足的小調也好,靈魂震顫度極高的聲腔和演奏也好,沒有誠意的投機是怎么也站不住腳的。新樂府的成員在我眼里首先都是一些科學家,他們把聲音的可能性研發(fā)得很有章法,甚至很高級。而喜歡他們的人,都是些不固執(zhí)和充滿激情的體驗者。

一場“陽謀”正在靠近新世紀第二個十年的后期進行著。

所謂“新”,不過是一次更用心和動情的發(fā)現(xiàn)。我真的相信,新樂府讓人找到另外一種完全可以沉醉一生的聆聽。

當這一切被更多的人磨礪成難以改變的習慣,這個世界就又多了一種完全不同卻一樣絕美和自如的音樂風格。我希望,以后會有一種風格叫——新樂府。

□曾克(著名DJ)


編輯:劉文俊

關鍵詞:音樂風格 新樂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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