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學生回憶，黃侃的教學方式“很特別”。

陸宗達曾拜國學大師黃侃為師。第一次見面時，黃侃一個字也沒給陸宗達講，只給他一本沒有標點的《說文解字》，說：“點上標點，點完見我。”陸宗達依教而行。

陸宗達再來時，黃侃翻了翻那卷了邊的書，說：“再買一本，重新點上。”說完便將那本書扔到書堆里。

第三次見老師，陸宗達送上點點畫畫得已經不成樣子的《說文解字》。黃侃點點頭，說：“再去買一本點上。”

三個月后，陸宗達又將一本翻得更破的《說文解字》拿來，說：“老師，是不是還要再點一本？我已經準備好了。”

黃侃說：“標點三次，《說文解字》你已經爛熟于心，這文字之學，你已得大半，不用再點了。以后，你做學問也用不著再翻這書了。”黃侃仍然將書扔進書堆里，這才給陸宗達講起了學問的事。

后來，陸宗達終于成為我國現代訓詁學界的泰斗。他回憶說：“當年翻爛了三本《說文解字》，從此做起學問來，輕松得如庖丁解牛。”

黃侃教《說文解字》還有更特別的，他不是光用語言，而是帶著感情教這個書。《說文解字》是一本很枯燥的書，要是一般地講授知識，誰也難久坐下去、久聽下去，可黃先生在講每個字時，是帶著愛憎的感情來講的，他把自己變成書中的人，書中的人笑他也笑，書中的人哭他也哭。所以他講起每個字來，同學們都和老師同呼吸、和書中的字同呼吸。因此，黃侃每次登堂講課，來聽講的學生不僅有本班的，還有外班的；不僅有讀文科的，還有讀其他科的。

黃侃晚年纏綿于病榻，彌留之時說不出話，手卻指向書架上的一本書。學生們將書拿來，他翻到一頁，手一點，人即逝去。送走黃侃后，學生們想起那本書，翻開一看，頓時覺得醍醐灌頂：幾日前大家爭論的一個問題，黃侃沒能作答，他最后手之所指，正是答案所在。

文/彭才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