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6日，河北省石家莊市空氣質量指數200以上，屬重度污染。不過，受到冷空氣影響，污染物濃度下降，霾消散，石家莊市政府決定自當日零時解除重污染天氣橙色(Ⅱ級)預警應急響應，機動車限行措施一并解除。石家莊市民老張獲知這一消息，已經是1月6日9時許，消息來源是兒子發來的短信。除此之外，老張不知從何處獲悉限行信息，甚至因此而受罰。

老張的苦惱并非個例。2015年12月以來，隨著石家莊市政府發布重污染天氣高級別預警的次數增多，“今天到底限行嗎”成為眾多駕駛員關注的首要問題，而對于限行發布信息不暢的“吐槽”，已經成為當地人在社交平臺上的一個主要話題。在石家莊市發布重污染天氣預警的同時，相關信息發布不及時、查詢渠道不暢通、配套服務措施不完善等問題備受詬病。

限行通知難查詢

“1月5日天氣就清亮了不少，能見度也不錯，不過還是限行尾號4和7。”老張告訴《法制日報》記者，石家莊市近期多次啟動重污染天氣預警，對機動車實施單雙號限行或尾號限行。因為工作需要，自己每天都得開車外出，四處打聽才得知，最及時的限行信息都發布在河北某交通廣播的微信公眾號上，可自己用的并非智能手機，也不會使用微信，只能求助在外讀書的兒子。

2015年11月底，石家莊首次實施機動車限行。之后，老張的兒子每天通過微信查詢石家莊限行信息，之后再轉發短信告訴老張。盡管如此，老張還是因為一次未能及時收到兒子的短信，在限行期間上路被交警查處罰款100元。還有一次，老張從外地返回石家莊，正好趕上限行，在市郊被交警攔停勸返。

“眼瞅到家可就是有家難回，強行回去要被處罰，不回去又耽誤事兒，來回油費也受損失。”老張說，自己的手機從沒收到政府有關部門提前通知的短信，也不會上網、用微信，想知道限不限行只能靠四處打聽。老張為此十分苦惱和委屈：“政府部門有權力依法作出限行的決定，但同時必然要承擔告知的義務，難道不應該想辦法讓老百姓及時知道，卻讓老百姓自己費時費力地查證嗎？”

記者撥打石家莊市12345市長熱線了解到，目前想要實時獲知最新的限行信息，只能關注河北某交通廣播的微信公眾號或者其網站。在短信通知方面，由于當地政府未能與通訊服務商在相關業務上達成一致，預警限行通知只能向部分手機號碼用戶發送，但也并非每次通知都能有效發送。

同時，石家莊市長熱線的反饋信息顯示，市民可以向重污染天氣預警的制定者——石家莊市大氣辦、限行舉措的實施者石家莊市公安交管局電話查詢。然而，記者雖然連日來反復撥打被告知的幾個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嚴格規定難落實

2013年10月，石家莊市政府正式印發《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暫行)》，對發布相關預警的組織機構、單位職責、響應措施等作出規定。隨后，石家莊市政府分別于2014年1月、2014年12月兩次對應急預案進行修訂，對相關預警響應措施的規定愈加嚴格。

最新的《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暫行)》規定，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指揮部辦公室下設應急組負責重污染天氣預警發布，預警信息提前1至2天發布，宣傳組負責組織宣傳部門和新聞媒體、通訊公司對預警工作進行宣傳和報道。

在發布途徑上，《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暫行)》明確，各級預警由指揮部辦公室通過石家莊市政務辦公信息網發布預警通知，并在市政府網站進行公告。石家莊市政府新聞辦指導各通訊公司、石家莊廣播電視臺、石家莊日報社等采取手機短信、廣播、電視、網絡、報紙、電子顯示屏裝置等方式及時向社會公眾發布預警信息。移動、聯通、電信三大通訊運營商必須按照石家莊市政府應急辦要求，及時向社會發布預警信息。

石家莊市政府官網設置有“限行”板塊，其中發布預警啟動和解除通告。2015年11月22日21時47分，該網站發布通告：決定自11月23日零時由重污染天Ⅳ級(藍色)預警應急響應升級為Ⅱ級預警應急響應。2015年12月31日20時37分，該網站發布通告，表示石家莊市政府決定自2016年1月1日零時起將重污染天氣黃色(Ⅲ級)預警升級為橙色(Ⅱ級)預警。

記者發現，石家莊市政府官網相關預警公告的發布基本都在生效前一天晚間或幾個小時前，甚至有公告發布在生效時間之后。而在網站“限行”板塊的“出行提示”中，雖有限行情況等，但都是當地媒體此前發布的信息，相關信息的發布存在滯后現象。至于《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暫行)》中提到的石家莊市政務辦公信息網，記者幾經查詢始終未能找到。

啟動預警的公告不及時，解除預警的通知同樣遲緩。2015年12月27日14時55分，河北某交通廣播微信公號發布消息：15時，石家莊取消單雙號限行措施。而在兩個小時之前，該媒體從有關部門獲得并公布的消息是“等通知”。當解除預警的公告出現在石家莊市政府官網上時，已經是當天20時40分。

便民服務有欠缺

在信息渠道不暢的問題上，還曾鬧過“烏龍”。

《石家莊市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暫行)》規定，啟動最高級別的紅色預警時，機動車單雙號限行，由石家莊市交通運輸局負責，實施城市公交車免費。2015年12月25日9時許，石家莊市民發現，已經免費多日的公交車恢復收費了。石家莊市公交總公司同時向媒體表示，預警取消，25日起市區公交車恢復正常收費，不再實行免費。然而，僅僅過去一個小時，石家莊市的公交車再次免費，石家莊市公交總公司的說法是“接到上級部門通知，還要執行公交免費的政策”。

“前一趟車免費，這一趟車卻開始收費。出門沒帶錢，不讓坐公交，回家拿上錢，又不收費了”“公交收費事小，但讓政府公信力喪失事大。發生這事要不要追責”。事發當天，眾多石家莊市民在社交平臺上“吐槽”這一“烏龍”事件。

“環境權是公益權，當私人用車的私益權與此相矛盾時，應當讓位。”河北政法職業學院教授王金蘭認為，在重污染天氣采取應對措施，責令機動車限行是合法合理可行的，但要在限行的同時完善相關配套服務措施。

針對重污染天氣情況下采取限行措施這一問題，河北省人大常委會曾組織網上聽證會，眾多陳述人和網友認為，機動車限行規定合適并可行，但限行措施確實在一定程度上侵犯了公民的財產權，在應急措施發布時應當慎重，政府應該減少決策的隨意性、增強信息通報的及時性和配套措施的服務性。

然而，從老張的“委屈”和石家莊市民的“吐槽”來看，石家莊市政府似乎沒有做到這一點。

2015年入冬以來，河北多地霧霾鎖城，保定、唐山、邢臺、衡水、滄州等多地相繼啟動過重污染天氣預警，對機動車采取限行措施。然而，記者調查發現，預警發布信息不及時、查詢渠道不暢通、配套措施不完善等問題在不少地方不同程度地存在。

事實上，環保部早在2014年9月召開的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修編試點工作現場會上就提出，各地重污染天氣預警方案還存在定位不準、重要概念含糊，組織機構權威性不夠，預案銜接性不夠、體系不健全，預警能力不足、預警制度不完善，響應措施操作性不強、措施力度不夠等問題，要求各地及時修編應急預案。

河北律師陳江濤認為，針對當前嚴峻的大氣污染防治形勢，各地政府根據重污染天氣應急預案，采取機動車限行措施，具有法律上的合法性。但從創建法治型、服務型政府的角度看，限號通知采取突然襲擊，而取消限號通知卻不及時，政府部門之間甚至對限號通知作出“烏龍”反應，種種亂象說明地方政府在合理行政、高效便民方面尚有很大進步空間。

在陳江濤看來，依法行政的具體要求包括合法行政、合理行政、高效便民、權責統一，既要求地方政府限行不可任性，從決策到執行以及監督都應運行在法治化軌道中，也要求政府應從民生的現實需要出發，做到公共服務與社會管理協調統一。

“如果只強調地方政府的管理職能，而弱化機動車限行通知等公共服務職責，最終不但損害政府部門的公信力，也將無法取得預期的治理效果。”陳江濤說。（本報記者 周宵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