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敘利亞難題”已經成為美國政治中難以回避的話題，相關的激烈辯論，只會讓兩黨達成外交政策共識更困難。

最近，在俄羅斯的持續強力干預下，敘利亞巴沙爾政權漸漸穩住了陣腳，聯合國安理會對和談進程的積極介入，也讓和平漸露曙光。但與此同時，所有這些變化都進一步加劇了美國社會對敘利亞問題的危機感，擔憂俄羅斯搶占先機、美國失去中東主導權的氛圍越來越濃厚。

適逢美國大選黨內辯論，各位參選人紛紛就中東政策發表建言，但有趣的是，“現實派”和“理想派”并未以傳統的黨派身份劃界，而是各言其事、各有其志。究其實質，在經歷了小布什的冒險介入和奧巴馬的聰明撤離之后，美國社會仍深陷于政權改造的理想和干預失敗的現實之間，無法自拔。

共和黨參選人特朗普、克魯茲和保羅與民主黨參選人桑德斯和歐馬利持相近立場，都屬“現實派”，主張放棄政權改造，回歸外交孤立主義。他們認為，與IS相比，敘利亞巴沙爾政權不僅危害小，而且是難得的“正能量”。在恐怖極端勢力和傳統專制政權之間，美國有必要選擇后者。克魯茲稱，無論是2011年被推翻的卡扎菲、穆巴拉克，還是現在的巴沙爾，都是“壞人”，但卡扎菲和穆巴拉克都曾幫助美國反恐，美國應該從歷史經驗中汲取教訓。草率地推翻巴沙爾政權，無異于把整個敘利亞拱手送給IS，美國安全利益損失會比現在還大。

共和黨參選人盧比奧、杰布·布什和克里斯蒂的見解相似，都屬“理想派”，鐘情干涉主義對外政策，對政權改造不輕言放棄，把推翻巴沙爾政權看作打敗IS的關鍵。盧比奧稱，要說推翻巴沙爾政權無關美國國家利益，絕對是錯誤的，美國不能無視成千上萬的難民攪亂歐洲、甚至沖向美國。民主黨參選人希拉里的言論中也充斥著“理想”的火花。她稱，就當前的敘利亞局勢，美國不能在擊潰IS和推翻巴沙爾政權之間做出簡單的選擇，IS之所以猖獗，是因為巴沙爾政權還在。

就目前的態勢看，“敘利亞難題”已經成為美國政治中難以回避的話題，相關的激烈辯論，只會讓兩黨達成外交政策共識更困難。

被居中當作議論標靶的奧巴馬政府，有“理想派”的言辭支持，有“道德正確”的大旗作掩護，但實際日子并不好過。本來，該政府想把利比亞當作政權改造“成功”的榜樣，然后乘勝前進，以類似的方式推翻巴沙爾政權，但不久之后爆發的利比亞內戰，使其迅速放棄幻想，停下了直接軍事干預的腳步。直到現在，奧巴馬也還認為，對專制獨裁視而不見、袖手旁觀有悖于“美國理念”。只是造化弄人，俄羅斯的強力介入，讓美國直接軍事干預的代價更加高昂、前景更加難以預期，未來無論進退，可選擇的空間都已大大縮減。對于當前兩黨參選人的爭執，執政當局除了竭力辯駁自保之外，亦沒有多少可以用來滅火的牌。

剩下的一年任期里，奧巴馬政府很可能繼續以“有限干預”的方式在兩種極端之間找平衡，即一方面堅持從空中（而非派遣地面部隊）打擊IS，一方面從道義上撻伐（而非直接軍事推翻）巴沙爾政權。在美國社會輿論和政治氣候再行轉變之前，此舉雖略顯騎墻，卻不失精明。

□史澤華（北京外國語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