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 繪

羊坊店公主墳門殿

　　北京作為五朝古都，從遼金到明清，埋葬的公主數以百計，能在資料上查到的公主墳何止數十，以致現今北京仍留有許多稱“公主墳”的地名。不過，不管是北京人還是到過北京的人，人人皆知的公主墳只有一處，那就是長安街延長線復興路和西三環交會處的那個名叫公主墳的地方。它的出名與地理位置、地面遺跡的保留情況以及墓主的身份不無關系，今天我們就來看看這北京城里最有名的墳墓。

　　皇家義女“流”傳說

　　在去尋公主墳遺跡之前，就聽說因為城市的建設附近早已變成高樓大廈，但還是在網上查到在翠微大廈那邊剩下了一座享殿，于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坐上了地鐵。到了站順著D口往外走，便看到了在樹蔭下乘涼的工人們，打聽了半天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于是就沿著左手邊兒街心公園的外圍溜達，不一會兒就走到了新興橋底下的公交車總站。再往前走就找到了公園的入口，里面有一座古色古香的小屋，走近一看，還真是我要找的遺跡，上面寫著：“羊坊店公主墳門殿”。那這個公主到底是誰呢？在民間流傳著這樣兩個版本的故事。

　　第一個我們把它稱為民女格格凄涼而死。傳說乾隆皇帝第一次探訪民間，和珅、劉墉相伴左右。三人走了一整天，終于找到一個小村莊，一戶莊稼人家招待了他們。第二天臨走時，康熙心血來潮認下了這家的姑娘做干女兒，還留下了黃手帕做信物，說：如有災難到京城黃家大院便是。幾年后，連年災荒，父女二人無路可走只好到京城投奔干爹，可怎么也找不到，凄涼到沿街乞討，老人還病倒了。趕巧，劉墉路過，就接二人到宮里。不成想，老人更是過不慣，沒幾天就過世了。姑娘一人孤苦伶仃，到處受氣，沒幾個月也不行了。姑娘死后，乾隆傳旨按公主的規制將其葬在了京西，相傳就是今天公主墳的位置。

　　再聽聽這第二個傳說——漢族公主鐵血傳奇。說這位公主便是清初定南王之女孔四貞。順治九年，李定國攻破桂林后，孔有德自盡，家人二十余口悉數被殺，僅余孔四貞一人。孝莊太后因憐而養之宮中，視為義女，被封和碩公主。孔四貞繼父遺風，驍勇善戰，不愧為巾幗英雄。死后按其公主的等級建造墓地，據說就是因此得名的公主墳。

　　滿族格格顯真身

　　就在各種關于公主墳的傳說盛行民間之時，1965年計劃修建地鐵一號線，遇到了東西貫穿公主墳的問題。按當時的技術條件，只能大開膛式地施工，于是請了文物部門對其進行了考古挖掘，并參考歷史資料考證，由此，才揭開了真正墓主的神秘面紗。

　　當時，史地學者曾多次拜訪老先生林勤。據林老先生說，西郊公主墳是先生家的祖墳，陵地里埋葬著兩位公主，是清朝嘉慶皇帝的兩位女兒——第三、第四女。據《清史稿》中公主表記載，仁宗共有九女，其中一、二、六、七、八五個女兒未受封，三女受封為莊敬和碩公主，四女受封為莊靜固倫公主，五女追封為慧安和碩公主，九女追封為慧愍固倫公主。按照清代官制規定，只有皇后之女才可封為固倫公主，滿語“固倫”為天下或國之意。嬪妃之女只能被封為和碩公主，滿語“和碩”為一方之意。二人寶頂坐北朝南，東西并列，西邊葬的是林老先生的五代高祖母、仁宗四女莊靜固倫公主，因其高祖母為皇后所生，寶頂比三公主的要大一些。四公主18歲時嫁給了瑪尼巴達喇——屬博爾濟吉特氏的一大家族。他曾擔任過清朝軍隊的前鋒統領、都統和御前大臣，后來加封郡王銜，道光十一年(1831年)晉升貝勒，死后只身葬于東北。而林老的高祖母只活了28歲，因三公主與她同年去世，且時間只相差兩個月，于是倆人葬于一處，陵墓在阜成門外南邊的苑家村。林老說，早年親自去上過幾次墳，后墳墓被盜，還曾處理善后。

　　我們根據林老的口述再看看《清史稿》中的記載，原文如下：仁宗第四女，孝淑睿皇后生。莊靜固倫公主。嘉慶七年十一月下嫁瑪尼巴達喇。乾隆四十九年九月生，嘉慶十六年五月薨，年二十八。主葬王佐村。

　　瑪尼巴達喇，博爾濟吉特氏，襲土默特貝子。尚主，賜紫韁。歷官前鋒統領、都統、御前大臣，郡王銜，賜四團龍補服。道光二十一年，進貝勒。十二年卒。

　　在原文中，還有“三公主主葬于王佐村”一句，倆人葬地一樣，也為我們提供了間接證明。而有關地名不同的存疑，專家給了三種推測：一是苑家村這兒過去曾叫王佐村或歸王佐村管轄；二是《清史稿》上發生文字錯誤，這個可能性很小；三是王佐村是暫安處，后正式安葬在苑家村。不管定論如何，有了史料的印證，公主墳主人的真面目終于浮出水面。

　　看完僅留下的一座門殿遺跡，我環顧四周，遺跡前有幾個繞著樹木安置的休息椅，可走動的地方也只有不大的正方形，剩下的土地都被用作種植綠色植被，不能隨意踩踏。

　　據說，當年這個陵區很大，大約方圓十幾畝，有圍墻，樹木繁茂，松槐矗立，遮陰蔽日，空地還種有瓜果。三公主的墳墓位于今地鐵站西北角出口處，四公主的墳墓位于今地鐵站東北角出口處。地宮均是磚石結構，非常堅固，陪葬品有兵器、蒙古刀及珠寶、絲綢等物。兩座寶頂后都有一圈白皮松，前方(南側)各有一座不大的享殿，懸山頂，面闊三間，和碩公主的享殿為綠色琉璃瓦頂，固倫公主的殿為黃色琉璃瓦頂。享殿前方兩側有兩排朝房，是供人休息的地方。現今保留的遺跡就剩下三公主墓前的享殿，后經翻建，基本保留原樣，被海淀區人民政府1992年立為“區級文物保護單位”。2012年海淀區文物普查時，登記為“羊坊店公主墳門殿”。

　　1965年修建地鐵1號線時，這里曾建成“公主墳環形環島”。當時還建有彩色燈光音樂噴水池，供人們休閑娛樂。后來，1994年擴建三環路時，為了適應城市交通發展的需要建了立交橋，就是現在的新興橋，只留下了一個街心公園。《海淀區地名志》專門收錄了一幅“公主墳翠微路商業網點示意圖”。從這幅示意圖上可以看出，公主墳不光是北京名副其實的交通樞紐——北京最早建設的地鐵1號線和北京第二條環線地鐵10號線的交會處、公交汽車總站，還是北京重要的新興商業區，城鄉貿易中心、翠微大廈、中國聯合航空公司、中國農業銀行等大型商廈林立，商業網點齊全密集。

　　當年的公主墳，早已蕩然無存，只留下這小小公園，任我們評說。也許，老北京的這些古韻，都藏在了這名字里，有心者，自會發現這其中的柳暗花明。我拿起相機，拍下這一片濃密的綠色和其中一點“紅磚”，便轉身順著小路離去了。